2018年11月30日星期五

無懼騷擾清算被失蹤 敢言新一代 誓揭習帝的新衣(蘋果日報)

無懼騷擾清算被失蹤 敢言新一代 誓揭習帝的新衣(蘋果日報)

習近平上台後,內地的言論雖不斷收緊,卻湧現了不少敢言青年。 設計圖片習近平上台後,內地的言論雖不斷收緊,卻湧現了不少敢言青年。 
設計圖片

自2012年11月習近平當選中共中央總書記,習六年間通過黨內強力反腐和高壓管控令自己「定於一尊」。一系列政策和運動,令中國的言論空間越發被箝制,批評者遭迅速清算,只聞各路官媒齊聲讚頌的「大合唱」,民間卻是萬馬齊瘖,從異議人士到網絡「大V」,多元觀點轉瞬即逝。然而在如此壓抑環境之下,卻接連出現敢言的年輕人,對社會壓迫和不公義發聲、對荒謬的宣傳質疑。中共一方面自稱繼承共產主義「正統和合法性」,一方面卻在資本主義運作邏輯中不能自拔,此時卻有年輕人站出來質疑中共所談的理論與現實的差距,這些敢言者可能成為揭開「皇帝的新衣」的人。
記者:寅泰格


劉大聖剛從蘇州一所大學畢業,不久前到美國遊學。他從大學起便在YouTube不斷錄製影片評論時事,近期他在影片中暢談為甚麼台灣不想和大陸統一。九合一選舉如火如荼之際,他的言論被台媒大量轉載,他的父母、好友、師長因此受大陸警方施壓。

劉大聖稱希望每個台灣人珍惜手中選票,對一切有共產黨色彩的人堅決說不,「這就是保衞台灣,也是保衞你們自己」。劉自稱他的台灣言論一出,在兩岸獲得截然不同反應,台灣的支持者給他很多鼓勵,而他在大陸的朋友卻受官方騷擾,父母更被警察警告,要求他刪除這些言論。「我的老師說我這是『錯誤的賣國言論』,可是我在中國又沒法當官,怎賣國?」高考後先去打工的劉大聖當過保安,在18、19歲開始接觸社會,他才感覺這社會確實不像書本上寫得那麼美好。

北大保安促放穆斯林

近期另一敢言的年輕人是23歲的北大保安張盼成,他在北大校內的未名湖畔拍下要求言論自由、釋放失蹤公民的訴求。「極權體制之下沒有安全的人,包括極權者本身也無時不刻處在危險之中,有人今天端坐在主席台上,明天就有可能淪為了階下囚。」張字字鏗鏘,不時遙望遠方,他呼籲釋放早前失蹤的董瑤瓊、岳昕,以及進「再教育營」的上百萬新疆穆斯林。「一個人說不見就不見了,我們中國人是啥啊?像土芥一樣的生命啊。」張在影片中反對習近平將600億美元(約4,693億港元)「大撒幣」給非洲的行徑,他說自己是一個來自農村的留守兒童。那個瞬間,只有真正體驗過中國鄉村貧窮生活的張盼成,才能清楚知道習近平的「慷慨」,對於被中國發展遠遠拋下的農村來說是多麼揮霍。

據見過張盼成「被失蹤」前最後一面的呂動力先生說,張在短片發佈後的數天便失聯。張盼成說他對中國這塊土地「愛得深沉」,「如果我死了,我的骨灰不要被裝載瓶瓶罐罐裏,我討厭被窒息的感覺,把我灑向屈原投江的地方」

為工人維權學生被捕

今年6月以來,中國更廣為人知的運動則是為佳士工人組建工會維權而奔走呼號的左翼大學生團體,這其中也有張盼成所聲援的北大學子。今年5月,由於佳士資方涉違反勞動法,工人要求自主籌建工會,獲得學生積極支持。然而正當的工人訴求換來的,卻是地方維穩邏輯下的打壓和拘捕。8月24日警方拘捕了佳士聲援的大量工人和學生;官媒新華社則將工人維權行動定性為「尋釁滋事」,更稱是「受境外勢力煽動」。學生的持續抗爭換來是接踵而至的打壓,11月9至11日這三天,再有近20名工人、學生和社會人士被捕。岳昕、顧佳悅等人至今下落不明。

由於目前對NGO和工會的打壓日益嚴重,已沒緩衝矛盾的「解壓閥」作用。理工大學應用社會科學系陳慧玲博士對本報記者說,當下中國社會權力已失衡,健康的公民社會難以得到建構,於是才出現「有膽識、有行動力」的年輕人站出來發聲。

嶺南大學文化研究系副教授羅永生接受本報訪問時表示,中國內部的貧富分化、工人階級的不滿等問題隨經濟危機而激化。左翼青年組織工會由於受政府打壓,短期內未必會有顯著的影響,但是全球對他們的關注度將越來越高。「若真的能夠打開局面,我想對中共政權的威脅不小。」

目前學生的營救行動雖轉趨低調,但實際上他們仍在每日發佈救援消息,並在校內進行宣講動員,與學校和警方鬥智鬥勇。「政府可以將他們全逮捕,但是火頭不會滅。」陳慧玲這樣說。 

捉鬼 - 陶傑

捉鬼 - 陶傑

賀建奎(美聯社)
中國醫學教授賀建奎在中國香港大學講壇遭到圍剿,除了洋人,落井下石的當然還有自己的同胞了。

洋人所不滿者,是這位賀教授明明做了根據西方普世價值觀,反人類的逆天罪行,竟然還本着「三個自信」的無畏精神,以普羅米修士盜竊天火、普濟人類的英雄姿態高聲宣佈,不但他大哥沒有錯,而且還以下半生負全責──潛台詞是,不但不會進監獄,還有得當上市公司主席、醫學界的馬化騰,以及全國政協。

自信何來?當然有強大的靠山。東南西北中,誰領導一切?賀教授偉大的事業也絕不是他一個人做得出來。西方專家譴責賀教授,香港的傳媒也傻乎乎地跟上去拳打腳踢人身攻擊,而不知道這是一場「北京模式」與西方普世價值觀硬碰硬的鬥爭。

最好笑的是西方科學家,基本上都是所謂自由派知識份子(Liberals)。在基因生物學方面,以英國現代哲學家杜金斯(Richard Dawkins)為首,其名著「自私的基因」(The Selfish Gene),四十年來影響宏大,將無神論提高到新階段。

研究基因,必歸宗於達爾文的進化論。一論及達爾文,必然上溯至十九世紀中牛津大學那場與教會的大辯論。

西方左翼學者多無神論者,這一點卻又與共產黨相同。但現在反中反賀的這批西方醫學家,否定了上帝,卻尊崇自然,還有一條底線,沒想到中國人不但無上帝,也目無自然秩序。

然而反過來,西方自包容變性手術,又何嘗順應過自然秩序?

西方的左翼知道若完全否定上帝,不畏天命,必流於尼采,發展到希特拉的那條魔道。西方專家反對賀教授,是指這個中國精英膽敢妄然逆天。這時西方科學家有點懷念起他們的上帝初心。但他們不好意思說出來,因為他們是無神論者。

基因編輯的前階是複製羊。複製羊與人的變性手術也在同一科學時空中發生。若人可以用科技手術變性,則用科技編輯基因亦無不可。雖然變性人只是個人自由的表彰,似乎對世界無威脅。但變性人一旦要領養小孩,則這個小孩的倫理性別觀念就受到影響。

西方在十九世紀中湧現了社會民主,然後有了馬克思理論。馬克思加社會民主在歐洲,到了共產主義這條魔道的界線,就會止步。俄國人接了過去,培製出一個列寧。中國人又舔了過去,搞出一個毛澤東。然後此一「科技發明」越往東擴散,魔性越重,直到波爾布特幹掉了柬埔寨一半人口為止。

今日賀教授之滿懷自信,就像當年陳獨秀李大釗接過了共產主義,認為替中國人找出了一條生路一樣。

西方氣得直跺腳。但賀教授真心相信他在為人民做好事。當年的李大釗、後來的張春橋、波爾布特,無一不真正相信自己的神聖事業。通往地獄之路,第一塊磚石,加上美國的「千人計劃」,不就是從台下這批洋人處遙遙遞過來?

中國特色的馬拉松 - 高慧然

中國特色的馬拉松 - 高慧然

中新社圖片
上周日舉辦的深圳南山半馬比賽結束,主辦單位宣佈違規選手多達258人,選手們違規方式各出奇謀,包括偽造號碼布、代跑等,更有一大批選手集體走捷徑,穿越綠化道,大幅縮短跑步距離。

這些選手為甚麼要跑步?為甚麼要參加比賽?令人相當疑惑。

馬拉松是挑戰人體極限的運動,即使半馬,也有約二十二公里路程,是對體力和毅力的雙重考驗。人類為甚麼要讓自己做這麼辛苦的事情呢?從33歲開始投入馬拉松運動、迄今已跑了36年的日本作家村上春樹這樣說,「我超越了昨天的自己,哪怕只有那麼一丁點,才更為重要。在長跑中,如果說有甚麼必須戰勝的對手,那就是過去的自己。」

用作弊方式參賽,即使不被拆穿,拿了第一名,意義何在呢?作為跑手,假成績、假名次會讓自己驕傲,會獲得戰勝自己的成就感嗎?只能套用韓寒名句來總結,「世上有兩種馬拉松選手,一種是馬拉松選手,一種是中國式馬拉松選手。」不要用馬拉松選手的境界去衡量中國式馬拉松選手,你永遠不會知道他們想要甚麼。

近年中國興起馬拉松熱潮,跑馬拉松似乎成為中國中產其中一種身份象徵。不少人為求打卡而參賽。還有人直言參加比賽是為了拿沿途補給品。前些日子的中國新聞,一個馬拉松選手往襪筒中塞滿健康條,還拿了一大包。事後更放上微博炫耀。


而我不知道本土派是誰 - 陳也

而我不知道本土派是誰 - 陳也


起這條題?是咁的。外地親戚問起西九補選種種,睇見有人指,年輕人和本土派不是放棄香港而係放棄泛民,她一頭問號。難得能夠馬後炮,當然樂於幫她們解難鬆綁。但親戚劈頭就問這條題,自以為緊貼時勢的我也只能支吾其辭。嗯,我真係唔知道本土派是誰。阿人和老馮,肯定排除在本土派之外,另外兩位拎到千幾票只能貢獻五萬元保證金給明日大嶼的參選者,有冇自認過本土派?印象中係冇嘅。選舉主任DQ得劉小麗,自認本土派的入閘率相當渺茫。親戚又問,點解本土派放棄泛民,係咪因為阿人和老馮都係OSF(老海鮮)?問題前截關乎雨傘運動前世今生人鬼不分的宿怨,花三年零八個月抗戰式陳述亦未必解釋得明。但兩位候選人確係令人肅然起敬的長者,他們老有所養,打拼人生,下半場絕對可以退休享樂,仍肯入閘陪建制跑(嘿,冇剷我,話明係馬後炮),係有輸得起的容量,絕非呃秤海鮮。自古以來,海鮮有價,坊間有人指老馮個價好堅,我也希望是真的。又不是取代中華白海豚,只係永續魚缸裏的游水海鮮,老馮實證,唔使落孔雀石綠,鹹魚都會翻生。選舉主任毋庸置疑,本土派無論是誰,鹹魚蒸肉餅(或老餅),永遠唔會係選項。

請先學做文明人 - 古德明

請先學做文明人 - 古德明

孔琳琳


二零零六年,中共頒布《中國公民出國旅遊文明行為公約》,教小民「做文明遊客,遵守公共秩序,不喧嘩吵鬧,尊重別人權利」等。中共幹部最近似乎還以身作則。

十一月十七日,亞太經濟合作組織會議開幕,由於美國、中共對立,會議無法擬定共同宣言,改由主席國巴布亞新幾內亞發表主席聲明。中共擔心聲明不合己意,四名外交官竟然闖入巴布亞新幾內亞外交部長帕托辦公室,求商議聲明內容,不獲接見,卻不罷休,鬧了兩分鐘左右,警察趕到,驅逐離去。中共外交部還否認事件,說是「別具用心者造謠」。帕托則說:「這事並不要緊。」不要緊當然不等於無其事。

又十一月十五日,紐西蘭坎特伯雷大學中國問題專家安琳(Anne-Marie Brady)的汽車遭人破壞,兩個輪胎被放氣,氣嘴也被拔去。早些時,她的辦公室、住所都曾有人潛入,偷去其手提電腦及電話。誰叫她多次指出中共不擇手段干預他國事務。

又九月三十日,英國保守黨周年大會期間,香港民主派人物李柱銘、戴耀廷等應大會邀請,出席香港民權座談會,中共中央電視臺記者孔琳琳在場,突然高喊「你們反華,你們是漢奸」,並動手掌摑上前維持秩序者。中共外交部發言人華春瑩還說:「中國記者被粗暴對待。」

中共與其教小民「做文明遊客」,不如自己先學習做文明人。

華富邨驚現墓碑塚 先葬死人後住活人(蘋果日報)

華富邨驚現墓碑塚 先葬死人後住活人(蘋果日報)

置富花園居民Steve(中)、廢墟攝影師Sing(左)和城西關注組成員張朝敦發現山林間藏有廢棄墓地。他們反對大肆斬樹,也爭取保育墓地現存的墓碑。置富花園居民Steve(中)、廢墟攝影師Sing(左)和城西關注組成員張朝敦發現山林間藏有廢棄墓地。他們反對大肆斬樹,也爭取保育墓地現存的墓碑。
【港情講趣】
薄扶林道啟歷學校對面的一家花店旁邊,有條通往上山的小徑。採訪當日,置富花園街坊仇志澄(Steve)說,颱風山竹吹襲後,小徑上應該有不少樹木倒塌。果然,沿小徑上山途中,要跨過攔路的樹幹。走上梯田般的山腰,蚊患不絕,地上散落墓碑,不遠處一個小山谷倒滿廢物,赫然見到半截塑膠假人。Steve不怕鬼,他更怕這裏的蚊。「二○一四年,政府說改劃射箭會和華富邨之間的雞籠灣南、北綠化帶建樓,我當時只穿恤衫進去,打算了解這片綠化帶樹木分佈和種類。發現這片山林既多蜘蛛網,又多蚊,咬到我走夾唔唞。但我見到這裏有不少石碑散落一地,與『護土牆』的磚石尺寸一樣,揭開一看,原來都是墓碑。」
在政府公佈的規劃內容中,並沒有提及雞籠灣綠化帶藏有廢棄墓地;這裏只是一片將會被平整工程波及的山林。二○一七年當局指須斬二千四百株樹,今年七月改口四千株。Steve反對大肆斬樹建樓,並與廢墟攝影師陳宇星(Sing Chan)、城西關注組成員張朝敦(Charlton)合力找回墓地的前世今生。

Steve住在置富花園逾廿三年,置富花園鄰近華富邨,他聽過那裏的街坊分享靈異見聞,也知道華富邨前身是雞籠環墳場。不過,直到開始調查「雞籠灣綠化帶」後,他才知道那裏本來名叫「東雞籠環墓地」。

一八七四年風災 逾二千死者安葬地

「我記得最初搬來時,曾經目擊射箭會附近的山林傳出濃煙。我以為有山火,報警後才得知那裏有人拜祭。」Steve說他見到的應該是原居民的山墳,而藏身綠化帶的東雞籠環墓地,過去屬於雞籠環墳場(今華富邨)的一部份,佔地五十三點五英畝,開闢於一九○七年,由東華醫院管理。原來一八七四年香港發生風災,逾二千人死亡,是香港有史以來第三多傷亡的風災,雞籠環墳場便是為安葬風災死難者而建。

隨着和合石墳場啟用,一九五九年政府將雞籠環墳場(包括東雞籠環墓地)的墓塚遷到和合石,原址興建華富邨,但東雞籠環墓地被山林掩蓋,日久變成廢棄墓地。Steve指墓地遺址已無墓塚,只餘墓碑。Steve戴上手套撿起一塊墓碑說:「那些墓碑約兩三呎,每塊墓碑寫有先人姓名、籍貫和編號。我見過有墓碑的編號是二千以上,換言之,這個墓地曾經有很多墓塚,絕大多數的先人都是廣東省各地縣市的人。」

然而也有例外,Steve指住地上一塊墓碑,上面刻有「日本人」、「女」、「無名氏」,這是他們幾次到來調查發現的「外國先人」。滿山墓碑,碑上有名有姓,也有許多無名塚,不禁浮想聯翩:他們為何來到百多年前的香港,因何葬於此地?Steve認為,東雞籠墓地過去由東華醫院管理,理應存有那些先人的進一步資料,補充名字背後的故事。「或者我們可能找到那名日本女人更多身世,那些墓碑見證當年香港華洋雜處,死去的不一定都是華人。」

Sing參與廢墟拍攝約七年,之前應Steve邀請一起查探東雞籠環墓地。只見他把水倒在墓碑上,再用牙刷擦拭墓碑,碑身文字漸漸清晰。Sing說,除了墓碑,還有些寮屋遺址如彩色地磚、水池、旱廁等,證明墓地廢棄後,曾成為寮屋區。

先住死人,後來住活人。Sing說五十年代政府棄置墓地時,正值大陸難民湧來香港,難民就地取材,在山邊建屋,於是墓碑成為他們砌「護土牆」的材料。Sing和Steve合力翻起一塊牆磚,反轉,赫然見到先人名字。「我相信他們也擔心用墓碑砌牆有點嚇人,所以墓碑刻有名字的那面一律朝向地面,層層堆叠上去。我們好幾次都在『護土牆』的磚石翻出墓碑。」

逾百張照片 記錄庶民殮葬史

居民見時勢艱難,人比鬼可怕得多,就不怕住在墓地。」Sing和昔日居於此地的人一樣,並不覺得這廢棄墓地可怕,反而要妥善保育墓碑,讓公眾認識香港過去的殮葬史和庶民生活。幾次出入,他為東雞籠環墓地拍下逾百張相片。拍攝上,他傾向拍出這塊墓地幽靜而不陰森的一面。好幾次,他在位於郊野公園邊陲的綠化帶,聽到有動物走過的聲音,但不消十分鐘,他便回到薄扶林道喧鬧的馬路,他難忘這種介乎於野外與市區的氛圍。

「能夠有墓碑讓大家親自摸一摸,看一看是最好的,對保育一個地方而言,僅僅拍下相片顯得有些消極。」他說。

「如果政府安排一套程序記錄墓地歷史,妥善保留那些墓碑,是最基本我能接受的處理。」城西關注組成員Charlton坐在一塊墓碑旁邊說,沒有,政府只視作這裏是綠化帶。在政府規劃中,雞籠灣南、北,以及鄰近華富邨的三幅官地,將興建八千九百個單位,配合華富邨重建。

華富邨重建 郊野邊緣建屋

將郊野公園邊緣的綠化帶建屋,近年不時掀起爭議。Charlton說,一旦土地平整工程動工,綠化帶及墓地將會被破壞,不可逆轉,「當我們以為綠化帶與住屋需要是對立的時候,就已經中了政府的圈套。

東雞籠環墓地還見證昔日香港作為移民城市的光景。許多墓碑上的先人來自華南,來到香港工作,在香港去世,而雞籠環墳場是一眾貧苦大眾身後的「住處」。哪怕是一個無名氏,他們也有一塊碑,方寸之地安居,Charlton如是說。
採訪:陳銘智
攝影:黃智琳、林亦(部份圖片由受訪者提供)

2018年11月27日星期二

這次青年和本土派選民不是放棄香港 而是放棄泛民(盧斯達)

這次青年和本土派選民不是放棄香港 而是放棄泛民(盧斯達)

李卓人、馮檢基、陳凱欣


李卓人輸掉補選,其實以泛民的表現,還能拿到九萬幾票,證明鐵票仍然穩固,只是穩定走向收縮,已經不足以在單對單選舉戰勝對手。很多泛民說市民無力,這只是掩飾更大的事實。市民除了無力,亦非常不滿泛民。非建制派在2016年立法會九龍西選舉,取得16萬票,現在跌至李卓人的9萬3千多票,中間的票去了哪裡?這是個有趣的問題。
在我眼中,馮檢基和李卓人都是泛民,同樣被中共的篩選機制接受,也是多年「戰友」,只是彼此不和的同路人。但他們兩個人的票數(105,556)加起來,也少過陳凱欣(106,457)。簡單的鎅票論,在數字面前完全破產。
但當然馮檢基不是對李卓人沒有影響。馮檢基以受害者形象,與泛民互相罵戰,大概是可以令一些中間游離派減低投票意欲。
泛民係輸自己
但落場無父子,每個人都有戰略目標,選輸不能怪別人不禮讓。因為事實上是泛民自己推翻初選機制,給予馮檢基打蛇隨棍上的機會,不是今次,而是始於再上一次的九西補選。跟足程序參加初選的馮檢基本來應該是plan B,最後不是被泛民橫手勸退了嗎?如果說馮檢基有份令泛民敗選,那泛民的支持者應該去問責負責協調的民主動力、那些有份勸退馮檢基的泛民人,還有那些大力批評馮檢基,令他有開戰理由和入手空間的豬隊友。
其次當然是有很多人有留意事態,卻故意不投票,或者投給陳凱欣來嚴懲泛民。泛民的基本盤在衰退、大中華泛民包容支持的新移民當然是投建制派;中間派又沒大意欲進場。但如果泛本土派助戰,這個衰退過程或許可以拖長。但泛民中人之前是怎樣巧妙利用「機制」來擠掉梁游二人可能的繼任人、本土派抗爭者和議員受難時說過甚麼,最後使很多本來口硬心軟的人,最終「跨過心理關口」,拒絕幫腐敗的泛民掩蓋傷口 — 你輸了就輸了,在同溫層以外沒人覺得可惜。也許你會覺得難聽,但這個世界可不只你們那個板塊。
2014年之後發生了甚麼?
其實年青和本土派選民不是突然背刺,他們要甚麼,在2014年之後就已經表露得很清楚。他們不是泛民的一部份、不是大佬任意指揮的「支持者」,泛民至今有四年時間去適應。光復、旺角騷亂,泛民全體割席譴責,今天都沒有道歉檢討。既然不切割、不道歉,就只能放棄。
就不說本土派獨派之後再受中國重點招待,而某些泛民冷漠無為,甚至落井下石了。當時不少泛民竟然脫節和自我中心到不知大禍臨頭,認為中共幫手篩選對手,在議會殺掉了本土派,自己就可以接收他們的選票,而不知道本土主義造成的是「質的改變」,這在選民之間產生了新的政治要求,以及新的禁忌。本土派沒理想的人選,就不會投,甚至會用那一票來懲罰和報仇。
本土派不是泛民的派生物,是兩種不同物質。本土主義一旦出現,就是核子反應,只會不斷運轉下去。而泛民的操盤者還是要霸王硬上弓,以為可以大石壓死蟹,他們拿出的人選,竟然是李卓人;他們處理黃毓民和游蕙禎選民的方法,竟然是找梁國雄和黃之鋒(及自決派)去拉票。
標誌性的拉票災難
我非常好奇,究竟是甚麼人想出這道妙計,因為這可能直接令李卓人輸掉。能容許這種戰略,只可能是因為泛民權力鏈的上層,對地面情況完全不了解。他們想爭取青年和本土派選票,卻找了青年和本土派最討厭的人物去拉票。
也許在泛民大佬的世界觀,長毛黃之鋒就是激進派,所以光譜最接近本土派。長毛,在此先不論,他是將「唯我獨尊」當成粗豪和性情中人,但實際上只是表示他被比例代表制所吞食了。你看到長毛,看到的不是一個人,而是比例代表制的制度產物。
而黃之鋒或者自決派,在泛民的叔叔嬸嬸眼中可能就是年輕人代表,但抱歉,本土派也不是青年主流,但在「青年光譜」之中至少比其他人靠近一點。其實泛民中老年雖然與這班後生明爭暗鬥,但他們不知道自己面對的眾志,是後者強力自我修飾的版本,是投老人所好的「健康年輕人」版本,真實的年輕人根本沒那麼溫柔恭斂讓。用眾志自決系來想像年輕選民,只會錯判;找他們去尋九西本土派的支持,只能產生反效果。他們太多自以為是的幻想,例如他們以為「焦土派」希望香港跌到谷底,大眾就會覺醒;其實焦土論者根本連這個也不會想,他們只剩下懲罰出賣過自己信任的人。會令本來支持自己的人,變成苦大仇深的反對者,不是甚麼共產黨的機器強大,或者個別意見領袖可以做成。氣候根本是長期存在,問題從來是泛民自己造成。
跟九西本土派講「大局」、道德勒索、前途恐嚇,通通無用,因為他們的代表已經不是被泛民擠掉,就是給政權直接踢走,並且終身失去參政權。對他們來說,2016年首次有人被DQ的那個盛夏,已經是香港最黑暗一天。對他們來說,之後就沒有天光過,所以跟他們說泛民失掉甚麼,香港就會如何糟糕,他們不會在乎。因為2014、2016之後,泛民沒有對他們釋出善意。
恐嚇只對家有恆產者有用
輸掉前後,泛民認為不投自己的人是無力感和心淡,但他們沒敢面對,很多人不是放棄香港,只是放棄泛民。大中華或者國際左翼意識形態,對生存環境日漸嚴峻的大眾來說,只有趕客,人民只會走向廣義的投共,或者遠離政治;前者得到利益,後者避免更多的失望。
泛民的議會出席率、投票表現、對中港議題(填海、大灣區、一帶一路、中港融合、新移民上限)經常有近乎親北京派的取態;他們內部的不一致,也令政府議案經常因此通過,對一般人來說,泛民和親北京派進去,對一般人的生活根本沒有實際分別。畢竟香港逐漸變成今日的樣子,泛民從頭到尾都是在場者,也擁有過「否決權」很久。
香港日常生活的淪亡,已經超越臨界點;下流世代的絕望亦如是。恐嚇只對家有恆產者有用,泛民的人就像《經濟學人》對腐化了的自由主義者的批評一樣,他們脫離了一般人的世界,誤以為大局、否決權這些概念對大眾很重要。事實一般人就是無感,已看穿了。畢竟很多人極痛的日子是2014或者2016,是自己的代表和對香港的政局幻想破滅的一刻﹐而斷不會是李卓人輸掉的那天。
畢竟李卓人只是輸掉自己的議席,而另一個世代則是在泛民的不作為甚至吶喊助威之下,早就被強姦了。
親北京派票選是沒有大增的
說到底親北京派的機器只是穩定發揮,但他們的陣式不斷演進。陳凱欣是建制版本的「素人」和「新人」,而泛民卻從頭到尾活在自己的世界,自己製造了馮檢基這個對手,又對DQ紅線投鼠忌器,找了一個不可能被DQ但同樣很難勝選的人出來。最後拿到九萬多票,不是顯示選民的無情,而是見到選民的大愛和愚忠。
說到底,親北京派有龐大人力物力,不是一日兩日的事,最大的問題還是泛民主流派始終倨傲,遲遲不察覺要進行政治路線的全面轉移。因此一批關鍵少數,就決意分離出去,與中國殖民一樣,成為消除泛民「六四比」的致命傷。
我聽他們的事後檢討,他們只說李卓人得到全泛民的支持。問題是全泛民支持,就等於非建制選民了嗎?泛民不是等於全世界吧?但我認同李卓人的其中一個事後檢討:檢討技術性的細節是無意思的,最重要的是想想究竟民心是怎樣改變。
我肯定這一刻大部份人都不會痛定思痛。畢竟泛民之中的公民黨和民主黨,始終是好議員我自為之,不會管其他,但核心泛民外圍的泛民,就遲早會被時代磨成鐵碎。中國是否先計算過DQ本土派和自決派反而會造成泛民的長遠崩解,我不知道,但事情將會如此發展。
問題是非建制派絕後
這是時代給出的真正難題,「中共選舉機器很成熟」這種泛民八股,只是囈語,根本沒有進入問題。問題是非建制派能否在DQ的陰影之下,推出能夠帶動投票熱情的優質候選人。中共是會將年輕和前進的候選人盡量DQ,終止非建制派的新陳代謝,令其變成老人院,無人可用;而它的陣營則新人輩出,看來光鮮亮麗。其實這個問題在2016年之後就要考慮,那就是那個不算真實的公民社會都很可能「絕後」。
因為泛民說穿了是選舉機器,不談選舉就等於毀人衣食、殺人父母,只要中國在他的主場 — 議會 — 阻截了香港的下一代,就等於截殺了整個新陳代謝,事情完全被議會化、仕途化,就暴露在轟炸範圍之內。
非建制派沒有天翻地覆的路線改變,根本無法整合關鍵少數,無法形成統一戰線,也不可能更新換代。政客不去主動與選民修補關係、泛民中人甚至有不少主動與意見領袖開戰罵戰。快意恩仇可不是不行,但關鍵少數只會走得更快。他們不向本土派和中間派選民示好,還妄想人民會一如既往配合和遷就政客,臨界點在2016年早就過了。個個都話自己關鍵一席,越留意時事的,對這種推銷越反感。
年輕人死 中老年不會佔到便宜
中共出手踢走了本土派,只是給泛民中老年的糖衣毒藥。某些泛民中老年以為這是「撥亂反正」,機會還是會落在他們手裡。泛民的黎則奮不也趾高氣揚地說過要「借刀殺人」嗎?沒問題,唯我獨尊的結果現在已經出現。老人沒保護甚至加害年輕的有生力量,只會令自己整體的老化更加無法挽回,並不會佔到便宜。再說一次,你們不會佔到便宜。
年輕人在政治上死掉,某些氣量窄的中老年人可能會很開心,感到很安全,而中國人的國粹畢竟也是殺子。但如果真的有「大局觀」,以香港的整體來考慮事情,都會知道反對派(雖然嚴格而言,泛民是維護一國兩制的進步建制派,而不是反對派)接不了班、斷層,只會造成整個版塊,連同所謂的公民社會一齊加速消亡。
雖然回到比例代表制選舉,泛民的各版塊依預期贏回一些議席,當權派和金主就會把這類問題束之高閣。但將時間拉長到十年、二十年,再加上中國移民和種票的深化,結果再次浮現的時候,一定已經是病入膏肓。說異見者是投共有用嗎?他們不知道泛民尸位素餐的時候,其他人是滿途荊棘,練得被迫不在乎清譽了嗎?話人係蛤蟆就好威?

請不要再怪人民犬儒、無力感、放棄,這些沒有田野調查的斷語,對真心為政治運動付出過的一般人、對關心香港的人,難聽過粗口。我們沒有放棄香港,我們沒有放棄自己的未來,我們只是放棄你們,在你們放下倨傲、放下幻想並且開始本土化之前。
畢竟你們的大局必須有人民,但人民的大局可以沒有你們。

別怪鎅票基了 - 林夕

別怪鎅票基了 - 林夕


半夜收到朋友傳來信息:「陳健康領先,這次中央打茅波做到出晒面,完全唔怕踢爆。點玩?」
以前都會熬夜守候選舉結果,這次卻覺得不必了,不等結果也覺得已經早早篤定了;是李卓人所說的,他落選的最大敵人是心淡嗎?不,怎麼敢?是悲觀到淡定而已。
首先補選投票率必然偏低,而有建制推動拉攏哄騙肯去投票站的,反而比看得出這一議席重要性的選民積極,投個票而已,又唔使死,一對一的選舉結果,不問可知。
最初也擔心鎅票基會有影響,畢竟在他老巢還是有一點點的死忠分子,民主精神就是要尊重所有投真心支持的選民,他們含笑投票,你只能含淚接受。可現在阿基哥的加上李卓人的票,也只能跟陳凱欣差一點點。那麼恭喜阿基哥,沒人敢怪你了,因為有你沒你,原來也沒影響賽果,換句話說,對大局沒起作用,若果堅持出來打一場沒勝選的仗,是為了贏得未來的前途,可能比黃成智之流更渺茫。
其實在劉小麗參選被DQ那一刻,由李卓人代表出戰那一刻,我心就淡定如止水,沒什麼指望。我不知道非建制的團隊是怎麼想的,雖然劉小麗屬意李卓人,也臨時加入工黨,但這麼會是李卓人呢?劉與李形象大不同,被無理DQ的同情分、不平感不會直接全數過檔到劉身上,光光呼喊此席不可失,也沒能改變一般人對立會被建制胡來到失效的感覺。
都說投票率低,中間游離票最關鍵,別問中間的老中青對李的觀感如何,年輕本土派看着李卓人就已經不爽,根本就不承認是傳統泛民派,對於六四要不要悼念這議題,背後代表的價值觀分歧嚴重,不在此期間抬槓就罷了,他們是絕對不會再含淚投票的。
非建制派難道就挑不出一個年輕點新鮮點的人物,出來參戰?新面孔以素人姿態參選有利,是選舉新潮流。你看隨意空降隨意講歪理的陳凱欣,雖然有特殊勢力加持,出錢出力,但若真有選人不選派別的所謂中間選民,嘩,全身都是傳媒DNA,又是公務員出身,不耐煩一一檢閱她講過什麼的一般人,忙着拼私人經濟的、人為法何時呢個就是吵鬧的、游離又無所謂的,見她背後總站着個形象中性的、斯斯文文的高永文,當然比李容易有好感。尤其最後關頭,在家中看大台的,見有當紅藝人為陳小姐站台,這還得了?
於是,我早就老神在在,悲觀到淡定,只焦急地等待非建制派何時能掌握到所謂中間派,無所謂派的心態,別怪鎅票基了。


任用非人李卓人 - 鄧達智

任用非人李卓人 - 鄧達智



李卓人輸成點唔好理,輸到跟馮檢基加在一起的選票總和,不夠陳凱欣一個人多,又如何?
出得嚟行遲早都要還,打落門牙連血吞,千祈唔好「又要威又要戴頭盔」。
屙屎唔出賴地硬,係一種好L唔要得嘅小學雞行為,各位年輕觀眾千祈唔好學,學咗冇人會睇得起你㗎!
朋友周君、服務性行業老闆。
選前這樣寫:
「一如吳靄儀說:『……趁着還可以撐,就撐住民主吧……』
李卓人再乞我憎,我也會叫你投他一票,因為今次投的不是『人』,而是『收住反對權』」
選後這樣寫:
「當只有騙子和騙子參選,也許選有禮物送的會較實際。
畢竟一條政棍L樣害人精,一個霸着屎坑老油條,如何去贏一個被着淘寶假羊皮的偽人?」
朋友黃君、私家醫生。
選前這樣感慨:
「李卓人在電視上接受其他參選者提問時,感覺他的回答九唔搭八,就知道今次出選準備功夫不足,勝算難握。」
選後補充:
「一位替民主黨搞社運的朋友說:『李卓人今次出嚟係迫於無奈,因為李一向為工人爭取利益,不慣做這類區域性工作。從選前論壇得見,李的確對區域工作的知識、見解、立場都非常缺乏,任誰人都看得一清二楚,他點會有運行?』」
吧啦吧啦吧啦……選後解釋、檢討何用?
爭取工人利益一直是李卓人的Comfort Zone,為了獲取工人鐵票,大概從來沒想過這個世界需要平衡,所謂經濟的意義不外乎平衡世界的運行。為工人爭取利益無可厚非,然而得着所有利益,投資者節節敗退被迫到埋牆,投資無利可圖不單止,例如大陸的勞動法根本要投資者不斷擔驚受怕、怕踩中誤區,觸犯地雷;誰人有膽有力來投資?工人何來工作?社會經濟因此衰落,如此下場,暗撐明撐李卓人者,皆非泛泛,就是李卓人自己,怎可能不清楚?不知道?
九西區民中產佔有率頗高、屬投資者亦高,就算心思民主,希望為「反對權」投一票,怎會投李卓人?想也不用想。
民主派如果要檢討,就檢討:任用非人!


翠絲:在旁人難以理解的痛楚前,你又能坦承面對自己嗎?(轉載)


英文片名:Tracey
tracy
近期香港電影最大問題,就是出現了一些不能劣評的電影,甚至你根本沒有劣評,只是「讚得唔夠勁」,都一樣要被圍攻,這些極不健康的生態,令我有一刻都對已難找到的「港產片」失去興趣,來到《翠絲》終於令我眼前一亮。外間對本片的談論點,炒得最盛就是「姜皓文扮女人」,還有袁富華奪得金馬獎「最佳男配角」。他們的出色演技是本片的靈魂,也可說一眾演員都交出了亮眼的演出,更令人鍾情倒是本片的劇本。作為一個在香港,以至在華人社會中都很少觸及的話題,像同性戀、雙性戀、變性人、易服癖等等,卻刻劃得相當細膩,而主角的心路歷程也寫得極為豐富。觀眾若想看「姜皓文扮女人」,其實只佔了片中極小部份,幾乎只在末段十數分鐘有幾場戲,反是著重於描述角色「從他變她」的心路歷程、與身邊人的互動,個人覺得比《丹麥女孩》更有味道;因他的行為受到華人社會的歧視,就連自己的親人也接受不來,那種無奈的苦楚也絕不比《神奇女郎》為輕。整部電影的角色眾多,無論是男主角的家人、他的童年與朋友,幾乎各人都有自己的所屬戲份,拍來有條不紊,脈絡分明,成功輔主線的劇情發展。攝影、美指與配樂盡皆有上乘水準,李駿碩初執長片導筒,絕對讓人喜出望外。


佟大雄有著一個幸福的家庭、穩定的職業,歷盡大半生的艱苦,終於來到了別人眼中欣羨的階段。因為一個童年好友的離世,加上他重遇了當年亦師亦友的打鈴哥,令他多年來壓抑的感覺浮面,決心要面對自我:他縱為男兒身,卻有著女兒心,多年來只覺得靈魂錯配在身驅內。佟大雄跟妻子坦白,作變性手術做回真女人,惟多年婚姻生活與美好家庭從此破碎,這代價又是否值得?

「姜皓文扮女人」或只屬一大期待點,最可觀倒是他「扮女人」前的心路歷程
本片最大的看點,就是文初所說的「姜皓文扮女人」。雖說她變性後的女性打扮只有十數分鐘,幾個動作與眼神倒真充滿嫵媚而不流於浮誇,尤其是經歷了片初個多小時的內心掙扎後,觀眾大抵都不會取笑他--對,他從「他」走向「她」的心路歷程比女性打扮更具挑戰性。他從一個好好先生,到重遇回昔日舊友所泛起的遺憾、自己內心埋藏的痛楚,只能在他的小店閣樓、那個帶點青春苦澀回憶的秘密湖泊中,才能夠找回自己。角色沒有一下子突然要變成「我要變性做女人」,姜皓文所演繹的內心掙扎必需是層層遞進,從壓抑到釋放到爆發的臨界點,每一個轉變都演得深刻傳神,無需過份用力,單單是細膩的內心戲已交足功課,絕對是從影生涯的一部代表作。「搏攞獎」當然明顯不過,但看他多年的努力終得一部擔正的代表作,又會否給他一個肯定?
與姜皓文有大量對手戲的惠英紅,演個有極傳統思想的妻子,不如《丹麥女孩》般看得通,自然難以接受丈夫的行為。當焦點全落在姜皓文身上時,惠英紅的演出也受到忽視。她演個一直「扮冇事」、甘於安逸的妻子,同樣不乏大量內心戲,乃至最後爆發一段,看得叫人心痛萬分,要再次奪獎亦非天方夜談。至於剛剛獲得了「最佳男配角」的袁富華,戲份不多,在姜皓文的亮眼演出下,他的發揮亦同樣比下去,惟末段作女性打扮後,那作不經修飾、從心而發的喜悅,確成了電影的一大高潮位,也可說是全片最輕鬆愉快的一段。



劇本同時觸及了華人社會中許多禁忌的話題,難得沒有遮遮掩掩,坦率道盡問題根源,佳句處處 
個人覺得賣點雖為一眾演員亮眼的演出,也請別忽視了幕後的勞苦功高,包括劇本。在華人社會中,尤其是香港這個外表開放、內裡最保守的地區,要寫個跨性別人士的題材,卻不流於表面或誇張喜劇化的,相關題材真的不多,惟本片的劇本寫來卻意料之外的細膩,亦刻劃出最真摯的段段感情;即使調子偏為沉重,也不乏讓人感動的地方。故事深刻地描述了男主角的心路歷程,怎樣從童年以至身邊人,逐步讓他面對壓抑了大半生的痛楚,而這些鋪排同樣輔以主角內心轉變而層層遞進,每個轉變的階段,都對劇情發展有所幫助,各情節皆恰到好處,同時更道出了種種的社會問題。


近期的港產片成功要素,仿佛離不開要「夠本土」、「夠共鳴」,最好加幾句粗口便為人津津樂道,普羅觀眾更「唔可以覺得唔好睇」,但這些作品總缺乏了想表達的議題,或是將同一類社會議題不斷重覆,就能符合市場需要,成為所謂的「佳作」。對這類偏鋒的題材,難得沒有把之過份戲劇化,平實地寫個人物故事,倒如獲清泉。作為同類的題材,這真是一個屬於華人社會的故事,其他地區的同類題材,也難勾劃出如此觸動的複雜情緒,角色所面對的難關、所需突破的障礙,實比西方社會更多,明顯創作人對本片也作過一定的資料搜集與詳盡構思。不如《丹麥女孩》有個亦妻亦友的好女伴支持、《神奇女郎》在絕境當前也帶點自嘲的況味,《翠絲》一點兒也不快樂,調子也是意料之外的沉重。在華人社會中,「家」就是最成功的指標、同時「穩定」又是成功當前的不二法門,對於這些難以接受的議題,為求保持一個家的穩定,視而不見、互相隱瞞、抑壓於內心似乎就是最好方式。
在鋪排這種難以定奪定錯的社會價值觀上,不斷為觀眾帶來了很有衝擊性的思考,而這種外來因素,又怎樣影響得了男主角所作的決定,直至有一個從英國回來、接受過外地生活的新加坡人引領,才正式打開了他的心窗。諷刺的是,新一代口裡說著要平權要開放,轉了「彩虹頭像」只是「人轉我又轉」,說到底還是不能接受這種事情,口裡開放,但當問題降臨到自己身上時,第一反應還是採取抗拒的態度。看來或許帶有戲劇性效果,這又豈不是我們這個社會的價值觀,只是沒有人敢勇於正視?來到末段,似乎這些「家」的矛盾問題都沒有圓滿解決,開放式結局反帶玩可堪思考的味道。


於配樂與美指方面,本片也有極出色的功架,這倒是入場前始料不及的。從那個粉飾太平的家中,到埋藏著只有自己所知的秘密閣樓,無論擺設以至燈光、色彩運用,都能帶動出故事的所需感情;配樂都沒有忽視,一曲曲帶點哀怨的樂曲隨主角的心路歷程轉變而響起,烘托出他的內心愁緒、不為人知的苦況,在劇本以外訴說主人翁的故事。


總的而言,《翠絲》絕對是近期一眾衝著「本土」、不能覺得不好看的港產片中,一部真真正正有話想說而拍得可觀的作品。一個大膽、偏鋒的故事,寫來出乎意料之外的細膩,更觸及了個個普羅大眾不敢面對的話題,再輔主角細膩的心路歷程,寫下了華語電影難得一見的佳作。姜皓文的演出無疑是他演藝生涯的重要角色,一眾配角如惠英紅、袁富華、黃河等等都有高水準的表現,新晉導演李駿碩交出了一張出色的成績表了。當大家誤以為《無雙》將會橫掃來年金像獎時,相信《翠絲》在多個範疇也絕對有能一戰。






沒有假如,活在當下社會,其實我們都是翠絲。《翠絲》這部作品的赤裸是現今香港電影難得一見的,故事關於跨性別人士的生活壓力,在人生當中不停否定自己的壓抑,要建構正常家庭來讓自己融入社會的可悲。


做自己就是美
凡事都有陰暗面,以上這些又豈止跨性別人士才會遭遇到?我們總是習慣逃避內心的自己,在人前要扮著社會希望你成為的那種人,漸漸發現不知為誰而活著,說到底,我們都應該為自己而活,這大概是《翠絲》帶給觀眾的善良訊息。社會上一直存在太多目光與規範,令人一直在否定自己,愈是否定,愈難忘懷,灑脫面對自己倒能釋懷。現實生活上已有無數次令人難以明白的情況發生,別人是男是女;別人喜歡男或女這些問題從來不會影響別人,然而社會上就是有無收多事之徒愛管閒事。即使不是跨性別命題,即使是別的夫婦有人偷情,其實也不干你的事,就如克林頓當年有婚外情,其實只要不影響其工作能力及判斷,實在毋須別人干預。然而普世價值就是讓人愚蠢,那些所謂「道德規範」總能成為政治手段,卻無人介意,而別人愛男愛女是男是女則個個也爭相表態。

演員皆出色
這樣的一個病態社會,《翠絲》的出現清晰地一鎚敲碎社會上的偽善。以佟大雄與打鈴哥兩代人作對比構成衝擊,老一輩的打鈴哥還懂得釋放自己,然而佟大雄卻一直壓抑到連自己也騙了。只是騙得了自己,卻騙不過妻子,而心水清的妻子卻隻字不提,為求能一直你瞞我瞞至白頭偕老。人均壽命愈來愈長,要騙得了一輩子的難度愈見高章。無論是現代還是《丹麥女孩》的年代,這樣的婚姻也注定滅亡。電影在各個角色的心理狀況也有相應描述,尚算完善。姜皓文粗獷外表要演活女人的脆弱,絕對是難度爆燈大挑戰,可見他在揣摩角色情緒轉化及動態行為上亦下了不少苦功,為演技帶來重大突破。惠英紅將外剛內柔兼心水清的妻子身分全然演繹出來,在夫婦情緒爆發的一幕技驚四座。男女主角演技大鬥法已是觀眾意料中事,然而其他角色也能帶來驚喜,經驗老到的葛民輝繼續令人看得開懷;黃河自然流露的艷似有懾人魔力;袁富華暮年化身女相有驚艷效果;飾演一對子女的余香凝、吳肇軒恰如其份;飾演佟大雄年輕版的顧定軒演出亦出色;反而陳蕾的自然奔放演繹最能吸引觀眾目光,繼《骨妹》後又一驚喜,絕對是極有潛力的黑馬。

音樂帶入情緒
慶幸香港電影還能有《翠絲》、《非同凡響》這些描述小眾的作品,讓大家有感生活原來並不孤單。先別論製作規模,至少也能聽見不同的聲音。以新導演來說,李駿碩絕對交足貨,情感描述流暢,相信舒琪監製在創作上也有提供不少意見,

務求令作品盡善盡美。背景音樂收畫龍點睛之效,讓觀眾極易跌入故事裡的情感漩渦。

2018年11月25日星期日

北京炸醬麵 - 李純恩

北京炸醬麵 - 李純恩




炸醬麵為北京地道麵食,老北京都好這一口。北京人對於炸醬麵的感情,猶如廣東人之於雲吞麵,到時到候便會思念,人在外地,那就更加牽腸掛肚,這就叫鄉愁。

當年王菲和竇唯離婚,香港娛記去北京追蹤報道,發現竇唯天天去麵館吃炸醬麵,便說他離開王菲之後經濟不好,生活拮据,其實是不了解北京人飲食習慣,北京人能吃上炸醬麵,是很樂胃很幸福的事情。

北京人吃炸醬麵,都有心頭好的麵館,你去問他們,都會熱心介紹。然最好吃的北方麵食,始終還是北方女人自家出品。水餃如是饅頭如是,炸醬麵也如是。自己擀麵自己炸醬,炸醬有講究,須用「六必居」或「王致和」出品的黃醬,再略加些甜麵醬起味,醬中豬肉須肥瘦相宜,炸醬麵店炸醬中用肉末,我嫌質感不夠,所以我家炸醬用肥瘦肉丁,嚼在嘴裏才過癮,尤其是嚼到一丁肥肉,特別醒神。炸醬之中,還必須放一把蒜末,這醬才做得地道。

1972年我在北京過暑假,住在南小街一座四合院中,院中住戶很多,每到飯點,大嬸們便和麵切麵做飯。天氣炎熱,大嬸們只着薄薄汗背心,內裏真空,坐在家門口附身擀麵,擀得波濤洶湧,山搖地動。擀完麵,疊好麵塊,飛快切成麵條,飛快煮好,置於大碗或臉盆之中,倒進自家製炸醬及黃瓜絲、心裏美(蘿蔔絲)、炸黃豆等菜碼,一拌既成。麵有勁道,炸醬鹹香,再來一頭生蒜,一口麵一口蒜,口味刺激鮮活,吃過難忘。


2018年11月24日星期六

侮辱刀叉 - 高慧然

侮辱刀叉 - 高慧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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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G一段宣傳片,不知怎的被認為辱華,引起軒然大波。我愚笨,看了好幾遍,看不出所謂的侮辱在哪兒?在我看來,用筷子這種亞洲多國使用的餐具,去夾意粉夾pizza,分明是強調兩種不同文化的融合。不僅不是侮辱筷子及筷子使用者,更是向筷子致敬。你看,這小小的兩根棍子,幾乎夾得起所有食物。真的要侮辱,受侮辱的應該是刀叉吧?暗諷它們笨拙,沒筷子那麼靈活兼用途廣泛。同時譏諷刀叉使用者把簡單事情複雜化,吃一塊餅需要動用兩隻手,效率偏低。

講開又講,我吃pizza,既不用刀叉,也不用筷子,我直接用手拿起來就吃,我覺得這麼吃,比使用任何餐具都好,因為用刀叉切割pizza,會壓實切口,破壞餅底的鬆脆感。另一個原因是,用手吃pizza相當輕鬆,可以一手拿食物,一手拿酒杯通屋走。大抵是物以類聚的緣故,來我家吃飯的加拿大人跟我一樣喜歡用手拿pizza吃,吃完了有些人還吮一吮手指。熟不拘禮,沒有人會一本正經坐在桌前一手握刀一手握叉去對付一塊餅。真有人那麼做的話,老實說會顯得可笑。那麼,如果有人拍個廣告,畫面上人人用手拿pizza吃,印度人豈不是要暴動?

所謂疑心生暗魅,跟多疑小家的人交往,後患無窮,如果我是意大利人,我會吐一口氣,樂得輕鬆。

起筷吃意大利餐 - 邁克

起筷吃意大利餐 - 邁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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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條惹禍的D&G廣告片總題「起筷吃飯」,畫面只見亞籍女模面對意大利餐手足無措,刀叉不會用,又沒有人通知她意式薄餅可以直接落手落腳,馬死落地行,以源自家鄉的「兩支小木棍」解困,意識是否辱華,視乎閣下幽默感根植在什麼地方。關於西方餐桌禮儀,咸豐年間蕭芳芳女士寫過一本書叫《洋相》,輕輕鬆鬆指導同胞們社交時如何保持高貴,雖然一紙風行,可惜外交部不曾硬性規定國人遠赴歐美旅遊前必須苦刨,考試不及格不准上飛機,否則大媽大叔被訓練到兵來將擋見招拆招,國際聲譽肯定不會像現在這樣眾口皆悲。古語有云獻醜不如藏拙,又說窮則變變則通,與其論論盡盡舞刀弄叉,不如索性使用熟極而流的餐具,這有什麼問題,鬼佬幫襯唐人街餐館,善解人意的服務員不也低聲下氣諮詢需不需要撤下筷子換上銀器嗎,天下既無不散的筵席,也無吃不到的筵席,玻璃心如此這般又碎了一地,太不值得了。

起筷食披薩和意大利麵的兩段實在非常趣緻非常歡樂,雞手鴨腳的時尚女郎可愛極了,連雞蛋也沒有,何來骨頭,厲害國民啃不下的,應該是向原產西西里的超巨甜品cannoli開刀那集。片上中文譯「意式香炸甜卷」固然欺客,更攞命的是畫外音鹹鹹濕濕探問「對你們來說還是太大了嗎」,媽媽咪亞我的達達,玩還玩,東家短西家長的民族自卑可不能隨便碰喲,嬉皮笑臉冒犯國產三寸釘的忌諱,抵你畀人投訴。結尾揶揄「這會讓你感覺自己身在意大利,不過你是在中國」,曲線打臉一針見血,究竟誰自取其辱,你說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