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衡凶間》：低成本嘗試，成績各不同
BY RYAN
ON 01/05/2022
IN 講鏟新片
靈異電影可算是香港電影常見的類型，而每隔一段時間總會有不同的靈異與驚慄電影合組而成的短片系列出現。繼九十年代的《夜半1點鐘》系列與《陰陽路》、千禧過後的《迷離夜》與《奇幻夜》等後，今年則有《失衡凶間》系列，三集均有三個不同導演的短片合組而成，當中亦有不同資歷的導演組合。首集則由許業生的《暗角》、陳果的《死場》與馮志強的《唐樓》組成。
《失衡凶間》的故事由許業生執導的《暗角》開始，悠雅（顏卓靈飾）在兒時因為看到一具在暗角的屍體求救，結果留下陰影，需要接受叔叔兼治療師Ronald（鄭丹瑞飾）治療後才陰漸褪，而長大後擔任歌手的悠雅新居入伙，仍跟中學時好友Alice（伍詠詩飾）聯絡，並跟有婦之夫Alan（關楚耀飾）有著關係，惟隨著一位在通訊軟件的粉絲的傾談，卻令悠雅的噩夢再現。
《暗角》是許業生首部執導的電影，整部電影在結構上並不複雜，全片則要以顏卓靈飾演的悠雅為中心，而顏卓靈在電影表現方面，亦較過往她演繹靈異電影的角有所進步。至於伍詠詩畢竟在片中戲份不多，但是仍算展現到與悠雅間的關係。至於其他演員如關楚耀與鄭丹瑞，似乎只能在有限空間下演繹其角色。
第二個故事《死場》先以林曉峰飾演的地產網紅楊偉亭（林曉峰飾），製作節目「發達隨意門」介紹一個名為領先生活的沒人光顧的「死場」，並營造成好像很熱鬧的日子。可是在拍攝過程中，卻看到一名穿陳毒面具的女子若隱若現。而在突然商場燈光一關，這個商場而來昔日是一家酒樓，並且曾經發生大火導演多人傷亡。
《死場》的故事延續著陳果的獨立製作的味道，當中片中出現戴上防毒面具的女子，令人聯想起同屬陳果的長片《那夜凌晨，我遇上了旺角開往大埔的紅Van》的情況。電影的主題相當明顯，片中林曉峰完全展現了唯利是圖的性格，以及不擇手段的態度。及後事件逐漸曝光，而電影的結果更人有點心酸，而鍾雪瑩在片中的演繹，有相當的驚喜。然而，陳果在中段過後的處理節奏不夠明快，也許觀眾或需以《鬼同你住》的心態入場才符合其期望。
至於最後一個故事，則是來自馮志強執導的《唐樓》，故事發生在一幢大部分單位已經出售的唐樓裡，小說作家李玥芷（吳海昕飾）在唐樓裡感覺到梯間出現一名穿雨褸的怪客（麥詠楠飾）驚到驚恐，於是嘗試找唐樓裡的其他住戶，包括神婆（寶珮如飾）、蘭叔（車保羅飾）、吉仔（陳湛文飾）、昔日古惑仔歡哥（任賢齊飾）。然而，神婆嘗試應對這名怪客卻遇上不測後，更令眾人恐懼，更開始在事件的源頭。
《唐樓》可以說是在《失衡凶間》三個故事裡，水準較佳的一部。當中呈現的故事劇本較為完整。故事先從阿芷的視點出發，繼而將其他住客牽連在一起，最終才發現還有玄機。片中吳海昕的演出合乎預期，至於片中的角色，吉仔在發揮上算是正常，倒是寶珮如與車保羅的演出仍給予觀眾一定程度的驚喜。電影另一意外之處，就是任賢齊低調演繹古惑仔角色，仍可保持著一定的喜感。
《失衡凶間》的三個故事可以說是相當低成本的製作，故此故事難以過於複雜或有太多場景。當中許業生的《暗角》表達較為單線，惟有板有眼；陳果執導的《死場》前段不俗，惟後段節奏影響整體表現。馮志強執導的《唐樓》則效果上相當平衡，也是三個故事裡最佳的一個。
撰文： 莫匡堯
出版：2022-09-16
生三位導演分別執導的〈暗角〉、〈死場〉、〈唐樓〉三部短篇作品組成，並由任賢齊、林曉峰、顏卓靈、吳海昕、蘇麗珊及關楚耀等主演。三個詭異的短篇故事，均發生於這個城市人所共知，卻又容易被遺忘忽略的角落，如舊區暗角、凋空商場與失修唐樓之中。三位導演亦利用該場域的地理特性、空間感及蕭瑟，結合都市傳說式的劇情編寫，透過神怪、心寒、疑幻似真的故事，訴說人心的可怖難測，以及帶出香港一直被扭曲卻一直未被放大的價值觀念。
由許業生首次執導的作品〈暗角〉，講述顏卓靈飾演的歌手悠雅，在經理公司安排下遷進一個經過翻新的唐樓單位中獨自居住，悠雅原希望經理人兼情人Alan（關楚耀 飾）可以在遷居後花更多時間在婚姻家庭外陪伴自己，卻發現最後亦是獨守空房。而裝修當日，悠雅的好朋友Alice相伴在旁，對Alan的冷漠顯然看不過眼；負責裝修的工人黎炳輝似乎對悠雅的突然出現感到驚訝；而悠雅亦意外發現鄰居為深居簡出的人氣歌手Joseph。
開展獨居生活的悠雅，在空洞的家居中開始回塑一段久被埋藏的故事：悠雅在學生時代曾經在現址附近一處大廈與土牆夾縫中，意外發現一具人體，甚至與他四目交投，後來事件在日後被警方以屍體發現案處理。悠雅認為自己當下不顧而去，間接造成該名男子的慘死，以致感受到「冤魂」的纏繞，而作為心理醫生的長輩Ronald（鄭丹瑞 飾），則向悠雅解釋指「冤魂」是由她自己的愧疚所形成，需要透過放下罪疚感才能從惡夢與疑神疑鬼的狀態中得到釋放。而悠雅獨居期間，因為孤獨，以致時常感到有異樣的目光凝視自己，在不安下開始與粉絲JoJoBear傾談，誤以為是鄰居Joseph，於是打開自己的心扉，以對方作為寄託。
〈暗角〉藉悠雅一角，同時處理三項困境：青年時所背負的愧疚陰影；情感寄託於有婦之夫、身份模糊的網絡對象下的失據；匿藏於居室內的變態偷窺者的不安。以電影三份一的篇幅處理以上複雜結構，導演顯然已盡力而為，雖稍微力有不逮，然而亦完成故事敘述。悠雅一直未曾完全正視、跨越的陰影，造成情感極度依賴，恰好寄情於無法分身的有婦之夫，背負未能見光的壓力外，亦寄託亦絲毫未得到滿足，以至輕易被網絡模糊化的對象吸引。
導演利用人性的逃避傾向，作為悠雅的最終極弱點，悠雅處處借用外力解決自身面對的困境，未有正視心理的「陰影面積」，而面對藥物無法根治、情人承諾的落空、網友身份的破滅、朋友的情感「變質」，悠雅失去一切依據，被恐懼籠罩，脆弱得無法自我保護，在居室內再面對變態偷窺者的私隱侵犯，悠雅失去最後一道安全防線，墮入被恐懼完全支配的失常精神空間之中。
暗角〉利用人心缺乏勇氣、自私、貪婪、虛偽、佔有、隱瞞的特性，組成一段似由鬼神操弄，實為人心罪性驅使的瘋狂邊緣的故事，擊破怪力亂神的迷思，矛頭直指人心詭秘難測的母題。一連串的悲劇，或許源於各角色所背負更多的悲劇，在複雜而千絲萬縷的關係中，最終匯聚於悠雅身上，在悠雅的精神崩潰下作結。
〈死場〉 由一代香港電影鬼才導演陳果執導，林曉峰、蘇麗珊、鍾雪瑩主演的段落〈死場〉，講述教人發達的網紅楊偉哥（林曉峰 飾）透過網絡人氣欺詐斂財，偽造「旺場」的錯覺引人投資，令不少人「損手爛腳」，而最新一次騙局則發生於一個前身為火災後重建的猛鬼商場。而另一位網紅金翅鳥（蘇麗珊 飾）為了踢爆楊偉哥的黑幕、調查「死場」背後的猛鬼傳聞，刻意混入楊偉哥為直播節目聘請的臨時演員之中，過程中亦發現神秘面具人（鍾雪瑩 飾），亦牽連到一段親情與復仇的關係之中。
陳果利用楊偉哥、金翅鳥與面具人的三角關係為中心，經剪輯後掃除劇情能夠省略的枝葉，集中處理三人複雜而矛盾的情結。楊偉哥集合人心的貪婪、欺詐、放縱與逃避；面具人則盛載憤恨、苦毒；金翅鳥則帶有極力被劇情隱沒的背叛。楊偉哥作為劇情中毫無可取之處的極惡之徒，不論學生時期的愚妄、成名後的貪婪，均令所到之處受害者眾。不但引起火災令數十人葬身火海，摧毀一位女童的容貌、扭曲其生命價值與使命，亦令一群無知、怠惰成性的投資者淪為苦主。楊偉哥雖為〈死場〉裡的萬惡之源，然而涉事的各位角色，亦未克制自身人性軟弱：面具人將火災導致毀容的責任盲目、全盤歸疚於楊偉哥，亦縱容仇恨、苦毒支配，為復仇不惜押上一切；金翅鳥以追尋真相、名利為目的，對雙生姊妹的背棄，以至在商場揭發楊偉哥時才再次重遇，最後悔恨自己未能將毀容的姊妹從仇恨與苦海中拯救。
〈死場〉利用人心貪婪、虛榮、欺詐、懦弱、憤怒與怠惰的特性，利用連串悲劇與因果報應串連，死場的陰森源於被缺失責備，而角色之間亦因為輕忽而引致無可挽回的結局，最終以楊偉哥為萬惡付上代價，面具人以怒火除淨一切怨仇為結，而金翅鳥亦因此而領略到自己實在有負於姊妹，被自私與虛榮所瞞騙。
〈唐樓〉 由馮志強執導，任賢齊、吳海昕、陳湛文等主演的〈唐樓〉，為《失衡凶間》第三段短篇故事。劇情講述網絡作家阿芷（吳海昕 飾），長居於唐樓頂層，一直埋首寫成網絡小說《活於恐懼時》。一夜，她無意在外出時於梯間碰見一個「怪人」，怪人身披黑布、面容蒼白、渾身濕透滴水，似乎與水鬼形象相符。於是阿芷召集同橦唐樓其他住戶：四樓的詠春「師傅」吉仔（陳湛文 飾）、獨居老人蘭叔、神婆及退隱江湖的猛人何歡（任賢齊 飾），商討解決水鬼的辦法，期間波折重重，神婆死於非命、運屍期間遇上何歡江湖宿敵、各人真實身分剝落，在面對水鬼的恐懼前，如阿芷所言：「活於恐懼時，更能看清每一個人。」
導演利用人心虛偽、猜忌、好勝、迷信、憎恨等特質建構整個故事。住在唐樓中的各個角色真實身份均有所欺瞞、不盡不實；面對水鬼纏繞的困局，他們彼此質疑、互相推卸，亦早已對阿芷真實身份成疑，企圖揭穿其真面目。膽小的吉仔為博取阿芷的歡心而強出頭，他亦非正宗教授詠春的師傅；老人到底只擔心自己的樓價，怕傳聞令唐樓變成凶宅；神婆表面神神化化，卻是虔誠教徒；何歡在外聲名狼藉，到頭來卻是渾水摸魚、膽小、迷信之極的莽漢。
新晉演員吳海昕於〈唐樓〉裡飾演阿芷，開場一段長鏡頭，以一人「分飾」兩角形式演繹，自行代入筆下小說人物之中。吳海昕在該段落中，表現出極其精準到位的表情、形體變化，除節奏掌握到位外，吳海昕在該段以至全劇，表演出的軟弱無助與狠辣失常，反差甚大，卻能精準演繹，成為《失衡凶間》一大驚喜。
導演以「活於恐懼時，更能看清每一個人。」一語作為《失衡凶間》全劇總結，不論套用於〈暗角〉、〈死場〉，均具有畫龍點晴的效用，面對人心詭秘難測之處，往往不寒而寒，然而活於恐懼、無助、進退失據之時，卻往往令雙眼更明亮，判別周遭「係人定係鬼」，以及各人的人性弱點與罪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