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5年4月25日星期六

拖着封建辮子的親子作家(曾志豪)

拖着封建辮子的親子作家(曾志豪)

香港大學強制學生到國內和外地交流,否則不能畢業。學生強烈反對,因為大學單方面更改遊戲規則,嚴重影響學生前途。但那位親子作家,認為大學要向學生低頭道歉,變成「跪着的教者」,是不可思議的事。
這位小姐知道西方大學,素有學生抗衡校方不公義決定的習慣嗎?
荷蘭阿姆斯特丹大學,學生不滿校方以沒有經濟效益為由,取消了某些學系,發起遊行。
英國的倫敦政治經濟學院也有類似示威。
香港聖士提反女子中學,不滿校方轉制直資,發動校園公投,冒雨請願。
道理面前,人人平等;只問對錯,不問身份。學校犯錯,學生為何不能責問?難道學生是跪在神壇沒有思想的奴才?
師者,「傳道授業解惑」。
老師要「解釋」疑難,不是板起臉孔,我是老師我話事,「你不想到內地交流便不要進香港大學」。
或許親子作家以為「解釋」就是「人大釋法」般「一錘定音」,不容質疑?所以她不去質問港大為何如此霸道,反而責怪學生為何不肯啞忍做順民?
她把事件形容為「跪着的教者」,又說「老師校長為甚麼可站在講壇教?學生為甚麼要坐在台下聽?」,似乎非常介意老師和學生的「位置」。
如果學校邀請她演講,卻沒有給她一座高台,她會不高興。
《論語》的《子路、曾皙、冉有、公西華侍坐》提到,孔子和學生「侍坐」,即學生和老師圍圈平起平坐。孔子沒有介意自己是「坐着的教者」。
或者親子作家認為自己的品德學問比孔子大得多,所以孔子和學生平起平坐,她卻受不了這種屈辱。
這種拖着封建僵硬思維辮子的親子作家,遲早勒死我們下一代。 

獨步食壇 吹水.神算.擒拿(飲食界神技二)(蘋果日報)

獨步食壇 吹水.神算.擒拿(飲食界神技二)(蘋果日報)




【飲食籽:識飲惜食】
食壇是個武林,高手眾多。不只是廚房內煎炒煮炸蒸燜燉扣的大廚,就是廳堂樓面一樣有高手隱身。毫無防備冷面笑匠快發一支笑箭;米舖老闆懂得彈指神功,噼噼啪啪將算盤打得響亮,猶似六指琴魔的天龍八音;黃毛小子一記轉身便施展出千手觀音擒拿手,統統讓人看得目瞪口呆。
這些技藝,是食壇中人為討生活而練就出來的武功,本是熟能生巧,沒甚麼值得大書特書。但小店漸少,連鎖店待客規範化,味道以外,食肆叫人記得住的人和事和情越來越模糊,一代武功,亦日漸鮮見,惟恐後繼無人,故特此記下神人奇技,流傳後世,趁他們還在。

爛gag王 區璟遇 祥利飯店

IQ題:飲甚麼啤酒精神好?

「飲青島精神好,飲燕京冇偈傾,有心無力飲生力。」
這位出口成文的兄台,名叫區璟遇,更多人稱呼他為黃飛鴻。他的祥利飯店已經有近六十年歷史,是灣仔老字號,由他爸爸一代開始經營。「我老竇唔係去咗美國、英國,佢去咗歌連臣角,匿埋一角。」飛鴻笑笑口說。飛鴻自小幫忙舖頭送外賣,灣仔的雀館、夜總會、一樓一留下他不少腳毛,街童一名,甚麼人都傾一餐,甚麼話都搭兩句,練就出一張伶牙俐嘴。

即興押韻自娛

他講話的時候像AK47,咇喱吧啦嘰喱呱啦,可他不是王晶、黃百鳴般慌死你唔笑,他是許冠文一類冷面笑匠,沒有逗你笑的意圖(太忙時甚至會面黑黑),卻總會出其不意一句半句笑到你肚痛。放下一鍋啫啫雞煲,他會說:「冇啫啫嘅雞嚟啦!」放下一碟釀尖椒,又會大叫一聲:「俄羅斯輪盤到!」見客人聽得一頭霧水,他便接着解釋:「有些不辣,有些又辣到仆街,要賭運氣呀!」客人埋單想碌卡,他又即興押韻:「有cash冇賒住。」
飛鴻還有一門心算埋單的絕技,像急口令一樣覆單兼計數,客人總愛問他一句:「有冇計錯㗎?」他也總愛回一句:「冇收少,收多就正常嘅!」然後自己和客人都在吃吃地笑。你說飛鴻是在娛賓?他只是在忙到甩轆的情況下自娛而已。
祥利飯店 
灣仔三角街2號

神算子 王德鑑 成興泰糧食

算術題:冰糖$7、生抽$8、鹽$3、紅米$11、罐頭粟米$6.5,加起來一共多少錢?

上上落落,啪啪啪。王德鑑已經用算盤計好了答案,跟我用計數機的速度不相伯仲,比攝影師的心算快了足足一倍有多。
珠算在中國已有一千八百多年歷史,二○一三年更被聯合國教科文組織列為非物質文化遺產。在電子工具不發達的七十年代,大部份的士多辦館、海味店甚至食店都用算盤來結賬,現在大概只剩下藥材店在用了。
成興泰的老闆王德鑑,卻一直在用算盤。他的珠算是小學時念書學回來了,成長過程中一直在用,沒有把這門功夫還給了老師。他的算盤從四十四年前開店用至今天,盤上本來刻有「萬千百十個」的單位都磨蝕不留痕迹,珠也彈得光滑了。

唔「噠」唔聚財

算盤要打得好,有一套口訣要熟唸,「一下五去四、一去九進一,二下五去三,二去八進一……」必須背得滾瓜爛熟,才會打得快。王生一邊向我解釋,一邊打着算盤示範,我有用心看,但呯呯啪啪,手法太快,看得我頭暈眼花。
王生說,現世代的人都不太會用算盤了,就是行內,也只有生果欄、鹹魚欄那些地方仍然會用算盤,仍為交易時叫價的密碼。「的確是計數機計得比較快。」王先生說。
所以他的店內也有添置計數機,但王生還是把算盤放在櫃台上,「有時在想東西時便邊噠邊想,有時沒事幹又噠兩下,好像煙癮一樣。」
而且每天開舖,他都會先抹一抹枱面,然後把算盤拿起來搖幾搖,的的噠噠打得響亮,寓意這一天生意興隆,財來有方,是現在已經不多見的傳統習俗。
成興泰糧食 
石硤尾邨19座地下107號舖

擒拿手 郭永達 華星客棧

邏輯題:一個人,兩隻手,五碟炒蛋,兩碟通粉,十秒鐘,二十米路程,要花多少次才可以將所有食物送到客人面前?

答案是一次──只要那位仁兄是茶餐廳夥計,便可以僅花一次使命必達。
郭永達十九歲便入行做茶餐廳,至今十五年。baby face卻是老行尊,做過翠華、澳牛等殿堂級茶記,平常一次拿三、四碟是基本,早午市這些忙到發瘋的時候,可以一次過拎七碟!

活用雙手有效率

「右手通常只拎兩碟,因為要留來卸下其他的碟,左手則可以盡用由前臂至手掌的位置,放上大約五碟。」達仔說到。
這些功夫沒有秘笈,一般由前輩口傳面授,心法很簡單:拇指和食指箝住第一碟;用掌心和尾指頂住第二碟;第三碟擱在中和在無名指之上;碟面再放第四碟;前臂再托一碟,一共五碟。水杯的道理亦然,一手抓起三杯,要拿四杯的話,剛反過來用手掌托住。道理顯淺,一理通百理明,不論拿湯、飯、鐵板都是同一原理。惟獨要以兩手敵七碟,獨步縱橫於茶記之間,靠的還是經驗和練習,還得耳聽八方,一眼關七,看見客人退後、舉手,便得小心迴避,以免打瀉。當然還得承受關節痛、手掌起繭等職業病,不然,你以為當個茶記夥計很簡單?
華星客棧 
西環皇后大道西513-519號尼斯花園地舖
記者:陳詠敏
攝影:潘志恆、黃子偉
編輯:黃仲兒
美術:楊蕙蘭




2015年4月20日星期一

天然的,不一定是美的(高慧然)

 天然的,不一定是美的(高慧然)

五個台灣女人在網絡發放自己的露點相之後,網民反應不一,有指責她們博眼球的,有評論她們身材的,有人身攻擊的。支持她們的人,則多數讚美她們勇敢,勇於 展示真實的身體。「人體原本就是最美的。」「你們好美好自然。」「我們已經忘記了,身體是上天賜予的,裸露天然的身體,沒有甚麼可以羞恥的。」……
先不說是不是每一具人體都那麼美,即使美,就應該裸露了嗎?人類在公眾場合不可以赤身裸體,不是因為人體美或者不美,而是不合法。如果有人認為法律不公平,那麼,不是在網絡貼自己的裸露相片,也不是裸身上街,而是要求修改法律。
而 且,為甚麼所有天然的人體都是最美的?人類的身體跟面孔一樣,天生就有美醜之分。不但有美醜之分,還有健康與殘缺之分。上天造人的時候並不公正,因為上天 不是一部流水作業的機器。人類生而不平等,這是事實,「平等膠」無視事實,一味自我麻痹,追求形式上的偽平等,令人摸不着頭腦。
衣服的其中一項功能是揚長避短,遮蔽身體天然不美的地方,掩飾缺點,突出優點,令當事人更添自信,也令旁觀者賞心悅目。
如果所有男女都可以裸露「天然美」的身體上街,「平等膠」們,你的眼球很誠實,它們會受不了。

擄回來的矜貴有田燒(蘋果日報)

擄回來的矜貴有田燒(蘋果日報)

工廠附近設有陳列室,可即時選購心水手信。 仍然保留燒柴做瓷,而且只挑赤松,貪其火力夠猛。


源右衞門出產的每件瓷器都由人手仔細琢磨出來,是很實用的藝術品

Gallery ARITA:佐賀縣西松浦郡有田町本町乙3057

【旅遊籽:賞物尋源】
日本佐賀的有田町是世界知名瓷鄉,當地出產的有田燒名 聞遐邇,既輕且薄,手感溫潤。有田町面積與沙田相若,雲集百多家瓷器工房,當地人世代靠燒瓷、賣瓷為生,也為天皇將相燒製過不少頂級珍品。來這裏逛逛,參 觀窯房,穿梭五花八門的瓷藝作坊,造訪瓷器老舖之後,你會發現眼前這些杯碗茶壺碟子,不僅是生活器具,更是一件件有生命的藝術品,在向你訴說自己的故事。
自問一介凡夫俗子,進行資料搜集時,真想不通為甚麼一隻源右衞門出品的有田燒飯碗,竟能索價六七百港元,直至有機會走進他們的工場,我終於明白……
源 右衞門,算是有田町數一數二的老店。有多老?二百六十年了,最難得是工場仍保持着兩世紀前的古老模樣。古老木建築,樓底極高,屋頂有一道道橫樑,方便風乾 瓷胚。工匠的工作平台,都是原始的榻榻米,都依木窗而設,全因當年未有電燈,拉胚打磨繪花,全靠日光照明。細心再看,每個工匠背後不遠處,都置取暖用的小 火盆。「是呀,除了一盞電燈及少量電器,我們盡力保持工場原貌,所以時至今日,連冷暖氣都沒安裝。」負責接待的小島先生輕輕回應。

原始寧靜 兩百年不變

不加入現代化設施,當然不是要虐待工匠,只因沒有科技的干擾,維持一室原始寧靜,工作起來才能更加專注。兩百年來,無數出色的工匠都在這環境下完成一件又 一件的曠世精品,用最純粹的心,跟隨前人的腳步,也是對工藝的尊重。我站在畫師身後,看她手執巨型毛筆,在瓷胚上徒手就畫,一筆一筆,專注得感染到我也摒 住呼吸,生怕騷擾到她。源右衞門的出品,就是如此精緻,每一件都是純人手製作,瓷器上的每筆每畫都是獨一無二,堪稱餐桌上的藝術品,也是日本官紳闊太最愛 的收藏品。
源右衞門不只製作精巧,至今還保持柴火燒瓷的古老傳統,指明要用耐燒的赤松木,溫度要達攝氏一千三百度,燒足三四十個小時。每次開窯, 不分晝夜,至少要有兩人看火,每三分鐘輪流將柴送入爐內,每次至少消耗五百梱柴。看,成就一件完美瓷器,要耗多少心力,六七百蚊一隻飯碗,不算太貴吧?


陶祖李參平 設天狗谷窯

為甚麼有田町的瓷器特別出色?那就要由四百年前講起。十六世紀,日本茶道大師千利休特別鍾情朝鮮製茶碗,貪其手感順滑,色澤秀麗。當時的統治者豐臣秀吉正 好是千利休的信徒,由於當時日本人只懂造陶,不會燒瓷,為了成就一隻完美的茶碗,豐臣秀吉就發兵朝鮮,擄走過千名工匠。
當年被擄的工匠,就是被安排在佐賀的有田町居住。其中有一位名叫李參平的工匠,就在有田町附近的泉山發現上等瓷土,之後在上白川開設天狗谷窯,教曉日本人製造第一批瓷器,而他本人就被尊為陶祖,供奉在陶山神社之內。
來 有田町旅行,總不能錯過買手信的環節。大大小小的作坊都附設陳列室供遊客選購,夏天的周末更有瓷器市集,人氣鼎盛。如果你自命充滿藝術天份,部份作坊更提 供體驗班,在導師指引下即場學習拉胚或繪畫,除此之外,以下幾個地方,也很值得大家去參觀一下……
源右衞門窯:佐賀縣西松浦郡有田町丸尾丙2726番地

處處皆陶瓷

兩千套茶杯 只借不賣
有田燒太美!好想統統帶回家,可惜行李和銀包都不勝負荷,只好阿Q一點──用過當買咗。
走 入Gallery ARITA附設的咖啡室,只見杯海茫茫,四面牆壁合共陳設了兩千套茶杯,全都是店主用三十年時間搜尋回來的珍藏,統統都是非賣品。幸好,只要你坐下來幫襯 一杯半杯,就可以無條件選取借用。要從兩千隻杯中選出心水,實在不易,繪花的最可愛,白瓷就夠優雅,金邊的很貴氣……抱住只在乎曾經擁有的浪漫心情,左挑 右選,最開心是奉旨「准看,不許買」,這個午後,充實得令人心花怒放。

Gallery ARITA:佐賀縣西松浦郡有田町本町乙3057
用眼吃的便當
便當吃得多,但這麼精巧的便當盒還是頭一次見,而且盛器全是矜貴的有田燒,每個盒子成本近港幣兩千。
有 七十年歷史的保名,是當地第一家想出用名貴有田燒盛載便當的店子,在相熟的工房,請專人設計不同的食器瓷盒,食材與食器一同隨季節轉換,春櫻、夏荷、秋 葉、冬梅。到訪之日,正值女兒節,打開大盒,赫然發現有對人偶瓷娃,揭開,原來盛載了脆脆的春筍。另外,用來盛載刺身的瓷盒也是漂亮得令人心動,外形呈長 長的竹子模樣,不問而知,又是為了配合春天的主題。打開,是擺放整齊的刺身,繽紛奪目,未入口,已滿足。店家的細心,令每個便當盒子不但有美食,還有驚 喜。

保名:佐賀縣西松浦郡有田町本町
又食又拎冠軍咖喱
在有田,每件事都彷彿與瓷器扯上關係,連食店都絞盡腦汁,務求將食物與陶瓷藝術融為一體。
這 間今年擊敗了二百家對手、被日本人氣雜誌《Brutus》選為冠軍的咖喱店,大約十年前已經推出「又食又拎」活動。只要堂食咖喱飯,吃飽後,就可將店家特 別設計的盤子一併帶走留念。這裏的咖喱飯可不得了!咖喱汁用二十八種香料熬成,還加了佐賀牛肉碎,面層鋪上厚厚芝士,上枱前再送入焗爐烤香,惹味的咖喱香 撲鼻撩人,吃一口,白飯軟綿綿,吸盡濃郁咖喱汁,還吃到帶焦香的芝士味,令人忍不住一口接一口。吃罷,連我也分不清到底是有田燒盤子吸引點,還是咖喱飯本 身吸引點。

創ギャラリーおおた:佐賀縣西松浦郡有田町中樽2丁目17-35

TRAVEL MEMO:日本

簽證:持BNO及特區護照均免簽證。查詢:25221184(日本領事館)

2015年4月19日星期日

街知巷聞﹕隱世礦洞 埋藏名族貢獻路(明報)

街知巷聞﹕隱世礦洞 埋藏名族貢獻路(明報)

【明報專訊】蓮麻坑礦山上,叢林中藏着一個隱世礦洞,雨後放晴,含豐富礦物的石上,淌着閃閃發光的水珠,這裏曾有成百上千礦工開採,曾經是全港最大的礦場。
從蓮麻坑村往邊界走,起步上山,踏過九百一十七級山梯,我們來到香港最邊緣的山峰,圍網外的土地就不再屬於香港。經過巔峰上的歷史建築「麥景陶碉堡」,我們轉入林蔭蔽日的山路,幸好這天放晴,腳下沙石並不濕滑,帶路的村民說,往時的礦工,就是這樣每天登山到礦洞開工。
蓮麻坑盛產鉛礦,早在一八六○年代就開始有人開採,翻看土木工程拓展署的資料,當時開採的人是葡萄牙人。不過,主要的礦脈大概在一九一五年才被發現。礦場一直經營不善,負責的採礦公司一度停產,直至容覲彤在一九二五年入主開採。據香港地方志基金會副主任劉蜀永教授研究所知,容覲彤時代的礦山,發掘了六條礦道,礦深達六百呎,隧道約兩公里長。一九二七年,蓮麻坑礦場每月生產礦石一千五百袋,每袋四十斤,由九廣鐵路運送至九龍,銷往海外。最高峰時,礦洞聘用近二千人,礦山上有宿舍。一九三三年,容覲彤病逝,礦洞易手。日佔時期,日軍佔用礦洞,開採鉛礦來造子彈。當時村民被迫當日軍的礦工,其中有村民策動「三打蓮麻坑」,剷除礦洞裏的日兵,蓮麻坑礦山被摧毁,變成廢墟。「打仗期間,礦山餓死了不少礦工,他們很多從內地來,在香港無人無物,也回不了鄉。那時候,錢是不值錢的,可以吃的才有價值」。
蓮麻坑礦洞,戰後仍有運作,直至一九五八年起荒廢。
礦業專家 興革蓮麻坑礦場
這次回到蓮麻坑尋根的容永成,是容覲彤的兒子,不過他對父親沒有印象,「我出生十天,父親就離世」。他曾在報章說,母親少談父親的事,只知道父親在香港北邊有礦場,老親戚也說父親人很好,是個君子,錢不多,但對社會有貢獻。「礦場未開之前,村民都是耕田的,第二天都不能保證有飯吃,但開廠後,包括村民在內有二千人做工,有薪水領」。
制訂中國礦業發展藍圖
曾在蓮麻坑開採全港最大礦洞的容覲彤,是著名華人礦業工程師。他的父親容閎,是第一個在耶魯大學取得學位的中國人,在清朝推動幼童赴美留學。容覲彤因為父親的關係,出生於美國,也在耶魯大學畢業,後來聽從父親的吩咐,用在美國學得的知識,回到當時開始腐敗的祖國推動國家進步。一九○九年,容覲彤返回中國,在廣東、廣西、福建等地探礦。一九二一年,清朝已被推翻,他獲孫中山任命為內務部技士,並在同年起草《中國礦業條例草案》,為中國礦業發展制訂藍圖。三年後,他向香港政府申請在蓮麻坑礦場採礦。蓮麻坑礦場,並非由容覲彤開發,但在他之前的礦主,一直經營不善。容覲彤打理蓮麻坑礦場的八年間,主持發掘了六條礦道,發展迅速,不過也有說因為他常出入礦洞,後來染上肺病,五十七歲時去世。
容覲彤的養子容永道、兒子容永成後來皆成為著名的會計師,容永道更是全球頂尖會計師事務所普華永道的創辦人之一。
耶魯畢業 中國第一人
被稱為「中國留學生之父」的容閎,在一八五○年已飄洋過海到美國留學,是中國留美第一人,同期跟他一起到美國的,雖然還有兩人,不過他們都沒有在美國完成大學。
容閎生於香山南屏,與澳門只一水之隔,因家境貧寒,一九三五年,容閎七歲入讀免學費的馬禮遜紀念學校(Morrison Education Society School),不久,學校遷至香港,校長鮑留雲牧師(S. R. Brown)返美之前,帶同容閎及另外兩個學生到美國留學。一八五○年,容閎考入耶魯大學,四年後成為中國第一個獲得美國一等大學學位的人。容閎後來把兒子容覲彤的英文名改為「Morrison Brown Yung」,可見他非常重視這一段赴美留學的際遇。
積極推動國家改革 支持孫中山反清
容閎在晚年撰寫的《西學東漸記》(My Life in China and America)中,提到自己一生的教育事業。大學畢業後,他大力推動「教育救國」,幾經波折,一八七二年,在坊間流傳「西番好蒸煮男女幼童吃」的年代,清政府准許派遣幼童到美國留學,共有一百二十人留學,這些人包括後來是「中國鐵路之父」的詹天佑。直至九年後,清政府擔憂學生被洋化,撤銷「留學肄業局」。
容閎後來積極推動國家改革,可是從維新運動至君主立憲運動,都沒有成事,直至晚年支持孫中山反清。一九一一至一二年,辛亥革命推翻滿清政府,孫中山曾請容閎「歸國任事」,不過當時已屆八十三歲高齡的容閎婉拒,不久死於美國。
同場必看﹕蚊型口岸 回鄉證不適用
蓮麻坑村內,有一個鮮為人知的蚊型口岸,有回鄉證的人不能通過,一周一行的人也不可以在此跨境來港。這個口岸,只為這河兩邊須往返兩地耕作的村民所用。
蓮麻坑村有幾百年歷史,早期的村民務農為生,一八九八年,英國向清政府租借新界,蓮麻坑因為橫跨邊界,因此被深圳河一分為二,北面叫長嶺村,南面則維持叫蓮麻坑村。六○年代,內地動盪,殖民地政府把邊境關閉,列為禁區,兩地的人要在對岸繼續耕田,只能通過這條「國際橋」。劉蜀永教授的助理Alex說,這個口岸的限制嚴謹,只有手持「過境耕作證」的人可以通過,而申請這證件,須證明自己在對岸有田地,每次過境,也必須即日來回,「如果留過夜,就代表你過境不止為耕田」。
麥景陶碉堡 二級歷史建築
在前往礦洞的途中,山上最高處的圍網之外,有一座軍綠色的建築物,重門深鎖。這座建築物是「麥景陶碉堡」之一,由一九四九年時任警務處長麥景陶決定興建,現在被列為二級歷史建築。麥景陶碉堡一共有七座,建於一九四九至五三年,當時大量難民從內地湧至香港,這些碉堡就是用作守衛邊境,阻止非法入境者潛入。現在,每晚仍有一個警察駐守,而警察的鄉村巡邏隊(穿山甲)也會定時巡邏。
村規石碑 禁屋旁建屎坑
「此屋左右不准人做屎坑」。在一間已倒塌的屋前,有這樣一塊石頭。我想不明白,是有行山客惡作劇寫的嗎?可是,若是惡作劇的話,又何苦要把字刻在石上這麼費工夫?蘇萬興說,這石頭是「景點」,在網上搜尋的話,可以看見人們到訪蓮麻坑的話,都會在此拍照以示到此一遊。他說,這塊石,清朝已有,在石頭不遠處的蓮麻坑東門「啟明門」,光緒年立的石碑有所記述。「這村的人,當時討論這村的規矩﹕『草屋永遠不准做油榨』,怕火燭;『東門內不准做屎坑』,臭呀,不衛生,當時的屎坑,是在村外的。」
文/ 陳嘉文
圖/ 陳淑安、陳嘉文、受訪者提供
編輯/ 何錦源
蓮麻坑一共有六個礦洞,圖中是最大的六號洞。
蓮麻坑一共有六個礦洞,圖中是最大的六號洞。

「我可以反帝,你不能獨立」、「你的也是我的,自古以來都是我的」中國人歷史觀的5大笑柄

「我可以反帝,你不能獨立」、「你的也是我的,自古以來都是我的」中國人歷史觀的5大笑柄

編者按:
中國網路社群最近出了一篇奇文〈國人歷史觀的幾個笑柄〉,挑戰一連串中國政府、民眾、社會、媒體習以為常的「歷史觀」,甚至挑戰「台灣島自古以來屬於中國」,引發網友激烈論辯。

這位敢於干犯忌諱的作者馮學榮是一位歷史學者與作家,1979年出生,廣東陽江人,畢業於廣東外語外貿大學法學院,現居香港,著有《日本為什麼侵華》、《中國歷史的側面Ⅱ》、《親歷北洋》等書,《鳳凰網》稱他為「近年來聲名鵲起但又頗具爭議的獨立學者」。
經馮學榮先生授權,特轉載〈國人歷史觀的幾個笑柄〉全文如下:
由於寫史的原因,常與國人談論歷史,當然免不了爭得面紅耳赤的時候。一開始還以為是國人接收的歷史信息出了問題,久而久之,發現問題並不僅僅在於信 息的吸收,而是在於思維方式本身出了問題,今晚閒暇,特下筆談談這個問題,提醒一下,所謂諍友,知無不言,希望能使國人開竅一些,聰明一點,別再自欺欺 人。

笑柄一:「我可以反帝,你不能獨立」

中國有不少所謂的文化人、歷史愛好者,每當談起外蒙古獨立這段歷史,往往不約而同地發表這麼兩點看法:1、國民政府無能,丟掉了外蒙古;2、新中國太反動了,竟然支持外蒙古獨立。
這些所謂「文化人」,在說這些話的時候,顯然有一個假設的前提:外蒙古自古以來屬於中國,外蒙古人民獨立是非法的。
事實上呢?——事實上,外蒙古在明朝乃至以前,都不是中國人的地盤,外蒙古在清朝初年歸順了大清帝國,是懾於大清帝國的武力,1912年大清帝國通 過《清帝退位詔書》、將外蒙古「轉讓」給中華民國,這件事並沒有徵得外蒙古人民的同意,外蒙古人民顯然是有權不接受的。換句話說,外蒙古人民有權獨立。擲 地有聲。
中國近代史的一個主旋律是:反帝救國,獨立自主。中國人要反對殖民,要爭取獨立,對不對?很對。但是一談到外蒙古人民要爭取獨立,我們的「愛國」青 年立馬就翻臉了,為什麼翻臉呢?因為我們的「愛國」青年認為:只有我們中國人才可以獨立,你們外蒙古人也想獨立?啊呸,做夢吧你。
我可以反帝,你不能獨立。州官可以放火,百姓不能點燈——這就是某些「愛國」歷史愛好者的嘴臉。
外蒙古人從前是外蒙古人,後來是清國人,但是他們從來就不是中國人,他們也有權選擇不做中國人——中國人民有權爭取獨立,外蒙古人民也有權爭取獨 立,大家都是人,人人平等。我可以反帝,你不能獨立,這是雙重標準、強盜邏輯,這個問題必須要清醒對待,否則中國人一不小心就會淪為自己一直批判的帝國主 義,某些「愛國」文化人,有空不妨照照鏡子,看看鏡子裡面的那個人,像不像當年的日本鬼子?大家都是擴張主義者。五十步笑一百步,僅此而已。

笑柄二:「我可以殺出去,你不能打進來」

鴉片戰爭研究難免談到一個問題:林則徐的禁煙舉措有沒有失當之處?但是談到這裡,往往有「愛國」歷史愛好者跳出來,作義憤填膺狀,抗議道:「這有什 麼好談的?英國人派兵殺到我國境內,就是它不對,任何理由它都不能殺進來,一殺進來,它就是侵略者」——每當這些聲音出現,一些學養不夠的人往往被壓得大 氣不敢出——無論任何原因,A國都不能出兵B國,否則A國就是侵略者。但是當你反駁他:「按照你的道理,1979年中國出兵越南,請問中國是不是侵略 者」?這個時候,他往往急得大汗淋漓,無話可說,手足無措,熱鍋螞蟻,醜態百出。
可見,這種「愛國」的論調,只是聽起來似乎對,實際上是錯的。因為如果無論任何原因,A國都不能出兵B國,否則A國就是侵略者。那麼很顯然,中國在 歷史上,也曾經當過N次的「侵略者」,1918年,北洋政府出兵俄國,打到了別人的國土上,是不是侵略?1950年,王師跨過鴨綠江,造成人家民族分裂, 這又是什麼?1979年,自衛反擊,打到了越南的首都周邊,這又叫什麼呢?不要忘記,1950年、1979年兩次出兵境外,國際上是一片譴責之聲。不信? 查資料去吧。
你知道嗎?1992年中韓建交,中國第一任駐韓大使在漢城舉辦記者招待會,立馬遭到了韓國記者的刁難——韓國記者要求中國大使對1950年的「侵韓行為」進行道歉——試問在韓國人的眼中,1950年中國的行為是什麼性質?
1979年我軍殺進越南的國土時,三大注意,八項紀律,幫越南老百姓挑水割禾,換來了什麼?換來的是越南老百姓的冷槍。為什麼呢?因為在越南人的眼中,我們就是「侵略者」。看看當年越南政府是怎樣宣傳「中國侵略者」的:
「北寇(中國)妄圖侵佔鄰邦的領土,以遂其稱霸亞洲的狂妄野心,(越共)黨中央和政府號召全體軍民再次奮起反抗外族侵略」
看清楚了吧,在1979年的時候,我們中國人是「北寇」,我們被越南人視為侵略者,不為什麼,因為我們殺進了別人的國土。
中國在近代史上,的確主要是扮演了一個受害者的角色,但是在歷史的某些時刻,我們同時也扮演過加害者的角色,只是你不瞭解、不承認、不敢去面對罷 了。我們在談論歷史的時候,大可以譴責帝國主義侵略者,但是「A國出兵B國就是侵略」這種話語是不能成立的,因為我們也曾經出兵他國、揍過人家,這種石頭 搬起來,一不小心就砸了自己的腳趾頭——我不是叫你不說話,我是教你說話放聰明點,這個世界上,其實誰都不乾淨,千萬不要以為別人都是豺狼、而唯獨自己是 個天使。

笑柄三:「你的也是我的,自古以來都是我的」

中國的「愛國」文化人,每當談到領土問題,最常用的一句就是——「自古以來屬於中國」——什麼叫做「自古」?要多「古」才算「古」?而「中國」這個概念又是什麼時候出現的?「中國」概念的涵義是動態的還是靜態的?其實,這裡面大有文章。
我舉台灣島做例子吧。我們的「愛國」青年最喜歡說:「台灣島自古以來屬於中國」,問題是——這是一句謊言——台灣島自古以來並不屬於中國,據說三國時期孫權的部隊到達過台灣,但這並不能證明台灣屬於中國——馬可波羅還到達過中國呢,這能證明中國屬於意大利麼?
此外,明朝時期設置的「澎湖巡檢司」也僅僅覆蓋了澎湖列島,並未能覆蓋台灣本島,中國人在台灣島上實施有效統治,其實是從康熙年間才開始的,在此之前,中國人並未管治過台灣島。
怎麼回事呢?原來,台灣島在歷史上原本是屬於原住民的地盤,島上曾經有原住民建立過「大肚王國」之類的部落國家,後來是荷蘭殖民者來了,設置了荷蘭 殖民政府,再後來才是鄭成功武力打敗了荷蘭人、從荷蘭人手中搶到了台灣,再後來,才是大清國打敗了鄭氏王朝、才正式將台灣島併入中國版圖的。
換句話說,台灣島並不是「自古以來屬於中國」,而是中國人自己動手打來的,甚至說難聽點,是搶來的——如果非要說台灣島自古以來屬於誰的話,那麼它首先自古以來屬於島上的原住民,其次才屬於荷蘭人,再其次才輪到中國人。
台灣島的歷史其實是一個很好的例子,它說明了一個很明確但是又很殘酷的歷史事實:這個世界上,沒有任何一塊地盤是自古以來屬於哪個國家,中國人的地 盤和世界上其他民族的地盤一樣,都是自己打來的,中國人在歷史上為了擴張自己的地盤,不斷地發動戰爭,不斷地滅亡別人的國家,例如什麼大理國、南越國、準 噶爾汗國、中山國、巴國……這個被中國人滅掉的國家名單,還很長很長——中國人就是在不斷的武力擴張中、逐漸壯大自己的生存空間。因此,我們的「愛國」文 化人,千萬不要以為別人都是豺狼、唯獨自己是個天使,這個世界上一切的民族和國家,在本質上都是自私的——中國人並不能例外。話很赤裸,但是很真實。
沒有什麼「自古以來」,人類生存的地盤,在歷史上一直處於一個變動的狀態,今天是你的,明天是我的,任何一個地盤的變更歷史,都是有跡可尋的,「自古以來」並不是什麼真理,而是流氓的避難所,僅此罷了。

笑柄四:「我可以欺負你,你不能欺負我」

中國的近代史教育奉旨向孩子們灌輸這麼一個觀念:中國在近代史上,是一個愛好和平的國家,同時也是一個受人欺負的國家。
今天,請容我講一句真話:事實上從清末開始,中國已經走上了帝國主義道路,之所以沒走成,僅僅是因為內亂,因為不爭氣,實際上清末已經開始在走帝國主義的霸道之路了,我舉幾個事例:
事例一:1882年的時候,大清帝國發現自己的屬國朝鮮的日本人越來越多,大清帝國感覺到自己在朝鮮的優越地位將來可能要受到日本帝國的挑戰,為了 加強對朝鮮的控制,大清帝國要求朝鮮簽署了不平等條約《中朝商民水陸貿易章程》,裡面約定了中國人在朝鮮享有治外法權,緊接著,大清帝國又要求在朝鮮設立 清國租界,一連設立了好幾個清租界:仁川清租界、釜山清租界、元山清租界等。與此同時,大清帝國還在朝鮮加強了駐兵。治外法權,租界,駐兵…….這些都是 所謂「帝國主義」的典型行為。千萬不要告訴我,大清的這個行為和英帝國主義、日本帝國主義有什麼本質的區別。
事例二:1911年,墨西哥爆發排華事件,清廷立馬電令大清海軍「海圻號」向墨西哥進發、保護清國僑民,在大清帝國槍炮的威懾之下,墨西哥政府選擇 妥協、向清國道歉賠償。看,自己的僑民在別人的國土上受欺負,立馬派軍隊前去威嚇別人,這是什麼行為?這是典型的帝國主義行為。千萬不要告訴我,大清帝國 的這個行為和英帝國主義、日本帝國主義有什麼本質的區別。
事例三:1917年俄國爆發了十月革命,建立了「蘇維埃俄國」,西方帝國主義列強決定出兵干涉,1918年,中華民國北洋政府派兵、參加了帝國主義 出兵俄國境內、武裝干涉蘇維埃俄國的軍事行動,這個事件在歷史上叫做「西伯利亞干涉」——你沒有看錯,中國曾經派兵到俄國境內、武裝干涉俄國的內政,這是 歷史事實,白紙黑字記錄的歷史事實,只不過是被淡忘了。出兵他國,干涉別國內政,這也是典型的帝國主義行為,不要告訴我不是。
還有一個更眾所周知的歷史事件:甲午戰爭。與我們的認知不同,甲午戰爭其實並不是一場保家衛國的戰爭,而是大清帝國和日本帝國為了爭奪朝鮮控制權而 爆發的戰爭,至少在朝鮮人民的眼中,甲午戰爭不過是清帝國主義和日本帝國主義之間狗咬狗的戰爭而已。日本控制朝鮮不對,但大清帝國控制朝鮮就對嗎?換位思 考,想想便知。再告訴你一個鮮為人知的事實:甲午戰爭爆發時,你知道當時國際上的輿論偏向誰嗎?答案令你大跌眼鏡:當時國際上的輿論是傾向日本,當時西洋 人多數認為大清帝國無理。沒想到吧。
這一類的事例,還可以列舉很多。我們從這些事例可以看出來,在當年帝國主義的潮流中,清末民初的中國政府,已經加入了帝國主義的陣營、並且正在走帝 國主義的道路,帝國主義在中國所幹的那些欺負人的事情,晚清政府、北洋政府都已經開始幹了,並且還干的相當出彩——歷史告訴我們:中國人並不是吃素的,千 萬不要以為中國人是一副祥林嫂的窩囊樣,中國人並不是不想走帝國主義道路,只是由於內亂沒走成而已,在歷史上,哪怕是在近代史上,中國人欺負別人的歷史事 實,不是沒有,只是你不知道。

笑柄五:「我總是對的,但不知道為什麼」

我曾經在深圳的出租汽車裡與司機談到釣魚島問題,司機說釣魚島是中國的,要殺光小日本。我半開玩笑似地問他:為什麼釣魚島是中國的?那司機被我一 問,停頓了一下,答:當然是中國的,還用問麼?我繼續追問他:我還真不知道,願意請教,洗耳恭聽。司機沉默了好久,才蹦出了一句:我也不知道為什麼,總之 就是我們的。
事過多年,每當想起這個深圳司機,我仍然有一種想笑的感覺。這個司機其實並不是一個特例,想當年砸車的「愛國」青年們,你要問他「為什麼釣魚島屬於中國」,我想他們99%的人都答不上來,先把車砸了再說,別問我為什麼。
你相信你錢包裡的錢屬於你,為什麼?因為那是你剛剛發的工資。你相信你的房子屬於你,那是因為房子是你出錢買的。你相信你的配偶屬於你,那是因為你 和她有結婚證。你相信任何一個事物屬於你,你必然能說出它的理由,如果你不能說出個理由,那麼說明你並不確定它屬於你。而如果你不知道一個事物為什麼屬於 你,但言行上又堅決聲明它屬於你,那麼說明你的思想出了問題——這是病,得治。
一百年前女孩子纏足,旁人問她為什麼纏足,她說不知道,因為旁人都說纏足是對的,所以我也覺得它是對的。七十八年前日本人民列隊歡送鄉間子弟出征支那,你問他們為什麼,他們也不知道,他們只知道「為國打仗就是對的」——這些都是病,得治。
稍有理智的人都應該知道:如果你不知道釣魚島為什麼屬於中國,那麼你就應該閉嘴。而如果你真的憂國憂民,那麼你應該立馬蒐集關於釣魚島的歷史材料, 正反雙方的觀點和證據都要瞭解清楚了,確信「釣魚島屬於中國」了,到了那個時候,你再四處高唱「釣魚島屬於中國」,沒有任何問題。問題是當你不瞭解釣魚島 歷史的時候,卻還要振振有詞地聲稱「釣魚島屬於中國」,但當別人問你為什麼,而你又答不上來,這個時候在別人的眼中,你已經退化為一隻猴子了。
一個合格的人,首先應該是一個誠實的人、一個正直的人。任何一件事,你知道就是知道,不知道就是不知道。一個東西,屬於你就是屬於你,不屬於你就是 不屬於你,而當你不確定一個東西屬不屬於你,你最合適的答案是:我不知道。而你既然不知道,又要斬釘截鐵地說它屬於你,這個時候,你從精神上已經淪為了一 名盜匪。

2015年4月18日星期六

手寫菜單,看得見的味道。(飲食界神技一)(蘋果日報)

手寫菜單,看得見的味道。(飲食界神技一)(蘋果日報)

大部份還會手寫菜單的地方都是老字號,看着那些縱橫逕走的毛筆字,就連吃飯亦特別風雅
【飲食籽:識飲惜食】
濃淡墨彩,鐵劃銀鈎,凝神靜氣,筆下寫的墨寶,是「鴻運乳豬全體」、「豉椒炒蟶子」、「豆腐火腩」……只因這些書法家,不是藝術界的名家,而是散落於各家食肆的老闆、經理或夥計。大隱隱於市。他們每天揮灑筆尖,寫下一道道菜式。一撇剛勁的「炒」,叫人彷彿嗅到了鑊氣;一筆流利的「魚」,讓那海上鮮看來格外生猛。
西漢文學家揚雄說過:「言,心聲也。書,心畫也。」字體,就是一個人的衣冠,反映了個性。餐廳內的書法,一筆一劃,一字一句,亦可以為菜式調味。就像國畫大師張大千,每次下廚請客,都必定細細用毛筆寫菜單,親朋好友吃着看着,把菜式的味道和主人家的心思誠意都一併接收。在現今電腦化的世代,不論要怎麼樣的字款,彈指之間就可以完成菜牌。然而手寫菜單的餐廳,卻滲透着個性、溫度,令菜式格外滋味。

阿一,鮑魚以外的絕技。

電腦還未普及之前,酒樓的菜單、迎賓牌、廳房牌以及聯婚壽宴的字體,統統都是人手寫的。在飲食行業中,出名寫字靚又有名氣的,第一個就想到楊貫一。楊貫一做樓面出身,從前他在新樂酒樓當部長,因為寫得一手好字而備受賞識,後來輾轉到不同地方當營業部經理,經常寫迎賓牌和菜單,一手好字就是如此練就出來。
「從前營業部的人都寫得一手好字,因為沒有電腦,菜單都是由經理手寫的。很多人還會收藏結婚、大壽、彌月這些特別日子的菜單。以前寫菜單,要一式兩份,一份給客人,另一份給廚房,給廚房那份還得列明各項材料所需要的斤両。」阿一說道。
阿一沒有師承於誰,寫字都是靠天份。他喜歡寫草書,看起來行氣有力一點,氣勢更強。他又喜歡自己老來的字多一點,「年輕時的字比較嫩,老了字比較老辣,有氣勢。」他一再強調自己的字只是一般般,「算不上靚。心情好時寫出來的,睇得吓而已。」然而他的墨寶再加上名氣,卻令很多人聞風而至,久不久便有人請他寫招牌或賜字幅。在香港,富東飯店便有他送給徒弟的題字,他為內地餐廳寫過的招牌亦有二三十個!倒是在富臨飯店,一幅由他親手寫的字都沒有,「我從不讚賞自己的字,不覺得特別好,我只是喜歡寫字的時候,人會溫柔一點。」
富臨飯店
銅鑼灣謝斐道信和廣場一樓

酒樓經理,師承名家。

鳳城還是少有保留了迎賓牌的酒樓。每天下午,姜海安就會把訂座貴客的名字一一填上。除了這牌,還有菜單、「歡迎光臨」字樣、招聘廣告,甚至是洗手間的告示都是由他一手包辦。他是鳳城的營業部經理。
安哥說,他三十年前來到鳳城時,字寫得很醜。可是要在這行發展,一手好字幾乎是潛規則了,碰巧書法大師袁鴻樞是鳳城熟客,安哥便去拜師,每星期一次跟老師習書法,一學就是十多年。「那時臨摹柳公權《玄秘塔碑》、顏真卿《多寶塔碑》,又習王羲之的百家姓,寫完又寫,一字一字的學回來。」除了上課寫,他每天收工之後回家還繼續寫,宣紙貴便寫在報紙上,時至今日,他仍然每晚練習書法兩小時,從不間斷,「寫字必須要有恆心,才會寫得好。」他用青年牌墨汁來寫字,「唔通磨墨咩?又冇書僮!而且我們寫字是為了搵食,要寫得快!」安哥說。倒是筆他挺講究,都是從油麻地的友生昌筆墨莊買回來的。尤其喜歡用小號狼毫針筆,貪其比較韌,寫起字來快而流暢。安哥寫的字自成一格,修長雅氣,一字一字,像節節青竹,寫一圍酒席,由單尾開始從左至右寫,末了還為筵席起一個好意頭的名字,諸如「鸞鳳和鳴」、「四季興隆」、「年年有餘」,這是老酒家藉用一席菜向客人送上的祝福。
鳳城酒家
太子彌敦道749號歐亞銀行大廈1-2樓

字如魚,活靈活現。

牛哥的字龍飛鳳舞,就像他賣的海鮮一樣,看起來生生猛猛、鮮蹦活跳似的。
他經營的是海鮮飯店,因為海鮮都是時令貨,而且時價,所以他多年來都習慣了手寫菜牌,天天更改,日日列出是日海鮮,但其實牛哥讀書不多,「讀到中一而已。有沒有間中寫詩?我不是文人,懂得的詩就只有『床前明月光』。我寫的字都是為生活而寫的,天天寫,寫順了而已。我爸讀書比我還少,但他從前寫的字比我還美!」他笑說。
所以他用的筆墨紙統統不講究,筆才幾塊錢一支,紙也不用,他是把菜式直接寫到鏡面上的,墨汁也不用,他用的是從五金舖買來的鋅粉,加一點點水拌勻,便變得像白墨一樣,可以蘸來寫字。寫好之後隨時想刪改,用布一抹就行,像粉筆字一樣,正好方便他天天改動菜單。
牛哥的手寫菜牌,還特別在附以中國式的銀碼,「很多客人都跟我說看不懂了,但由我爸那一代開始我們已經是這樣寫,我也不管別人有沒有看明白,就把它當成是一種舖頭的特色好了。」
福來居飯店
太子基隆街4至6號

沒有全包宴的年代

「從前我們是按客人預算,一圍圍寫菜的。」大來東南筵席的老闆陳倫說。他每天的工作,除了安排出品,就是為客人撰寫菜單。天天寫,日日寫,寫字成了技藝。「要做就要寫,會寫就會寫得好。」
陳倫小時讀過卜卜齋,上過兩三年小學。寫字是工作逼出來的。他的字雄渾有力,就是有擺宴的氣派,「我們這些算甚麼字,人家真正寫書法是有分家分派的,王家、顏家,我們是『無家』可歸。」就連他書法的習慣也與別不同。墨盒內有絲棉,倒墨以外,還加入一點點燒酒,「墨盒的棉花便不會發臭。」
大來東南筵席
油麻地廣東道844號永發樓地下

茶餐廳也要手寫

茶餐廳也流行手寫菜單。常餐快餐午餐特餐天天不同,當然是手寫方便。筲箕灣金城餐廳除了新鮮斑腩炒河出名,手寫餐牌也是遠近馳名。這些字,出自人稱「大光登」的區生之手。
大光登說自己是個粗人,愛賭馬愛喝啤酒,但寫起字來卻是文氣縱橫。手起筆落寫得快而有力,晚餐的五六個選擇一下就寫好了,「以前用毛筆寫得仲靚!現在用箱頭筆,哪有甚麼好看不好看,最重要是客人看得明白,有時寫得太潦草不行,太花巧不行。始終這些字,都不過是一天的字,寫得再好,明天換了餐牌,又得刷去了。」
金城餐廳
筲箕灣東大街123號地舖

文革學來的書法

華漢茶餐廳的字是由老闆黃慶生親手寫的。寫得特別工整,明明沒有起稿,字卻是一行行像列隊的士兵,不偏不倚。黃生說,他從前在鄉下的時候,字本來就寫得比其他同學好,那時候正好是文化大革命,很多批鬥的文章要寫,他就被委以重任寫大字報,所以寫字都方正直行。他閒時也會寫寫字,採訪當日即席獻技,用鋼筆寫下了「人生易老天難老,歲歲重陽,今又重陽。」也是毛澤東的詞,「我們那一輩在大陸念書的,背的都是毛澤東的詩詞。」雖然店內早已有列印的餐牌,但黃生還保留了牆上的手寫餐牌:「方便老人家睇得方便。」
華漢茶餐廳
觀塘恆安街26-28號地下

收斂個人風格

一般酒家的菜單都是由經理寫,但楓林小館卻是由收銀的陳適安寫。三十多年前,陳適安仗義幫西貢楓林寫了一張招人廣告,老闆才發現他的才華,他加入後便肩負起寫菜單的責任。楓林的菜牌是印製的,只有頭兩頁的名菜是用毛筆寫,「寫菜單跟一般書法不一樣,書法是供人欣賞的,菜單卻是給人看的。」他舉例說,煎釀豆腐的「煎」,要是寫太草了,客人會以為是「蒸」,個人風格要收斂,「寫菜單終究是工作的一部份,有時寫着寫着又要去收貨找數,不能專心地寫。」
楓林小館
大圍村南道45-47號地舖
記者:陳詠敏
攝影:劉永發、鄧鴻欣、陳永威、梁志永、伍慶泉
編輯:劉健華
美術:黃創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