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際怪談：解構戰狼外交：話語背後的邏輯（洪明超）

 國際怪談：解構戰狼外交：話語背後的邏輯（洪明超）

中國外交部發言人趙立堅上周於twitter發佈圖片，諷刺澳洲軍人殘殺阿富汗平民，後遭揭發使用虛假漫畫圖片，引發一連串與澳洲以至其他國家的外交風波。今次事件可被視作在近年「戰狼外交」主旋律的支配下，中國外交及對外宣傳話語體系漠視原本溝通的主要功能，「轉守為攻」的一次失敗嘗試。

趙立堅於twitter發佈諷刺澳洲軍人殘殺阿富汗平民的圖片，應該是經過深思，百裏挑取「對外侵略阿富汗」這一不屬澳洲內政範疇的事件來攻擊；外交部另一發言人華春瑩更將之定性並上升為「人神共憤」、涉及道德良知的「大是大非問題」。然而，戰狼外交近年竭力以戳破西方國家的偽善面目為目標，卻時欠熟慮。今次對澳事件與早前中方樂此不疲攻訐的美國黑人人權暴亂，是否直接因西方自由民主體系的弊病所致？中國等其他國家，又或西方民主以外的政體就沒有或不會出現相關問題，又或是完全沒有問題呢？恐怕看待這問題應參考中方對武漢肺炎的立場：是嚴謹的科學問題，須由專家經精密研究解答，非應由別國官員「一錘定音」來定性。中方經常警告美國等西方國家「拿起石頭砸自己的腳」，這次對澳外交風波中方強調在twitter發佈的漫畫圖片是基於澳洲媒體報道，以及澳國防部調查報告的確認所編繪；因此澳方變相承認確有殺傷阿國平民。姑勿論所用的圖片是相是畫；孰真孰假，「拿別人的石頭砸別人的腳」除了不容易外，試問其道德高地又何在？

習式外交轉守為攻養成戰狼

中國外交部的話語以建國後確立的「和平共處五項原則」為基礎，運用方面尤以「互不干涉內政」為特色：當無可避免要評論他國的政治情況時；如最近拜登當選下任美國總統，外交部則以「中方尊重美國人民的選擇」、「理解美國大選的結果會按照美國的法律和程序作出確定」作為表述，避免了干涉他國內政的指控和質疑。其實「互不干涉內政」原則主要是作為中國面對外界批評其本國政治情況時的一面「擋箭牌」，避開正面回應尖銳的指控和批評外，有時更能轉移視線，反過來指摘外國干預中國事務。由此可見，中國外交原本是建立在一套「以守為本」的話語體系之上。

「戰狼外交」則是蛻變於中共十八大，習近平剛出任黨總書記的「說好中國故事」要求，另經近年改組整合官方媒體，建立起一套外宣系統。然而中共宥於自己「引以自豪」的語言和意識形態，漠視溝通這一外交的基本構成功能：當然主權原則賦予國家以自己的語言文字進行表述的權力，然而「勿謂言之不預也」等擷用中文文言行文和比喻除贏得網絡防火牆內「小粉紅」的一瞬喝冞外，卻又會否為別國外交傳譯員的工作帶來困難；引起他們錯誤理解中方所傳達訊息的內容及涵義；進一步引致誤判，最終制訂出錯誤的對華政策，損害兩國關係？

「說好中國故事」亦並非養一兩頭「戰狼」，以叫囂方式單方面強調中國的核心利益，指摘外國不理解中國訴求等便能做到的。在缺乏理據下展現強硬態度只會破壞形象，並不會加強訴求的合理性和合法性。國家外交及對外宣傳亦非連登論壇，非仰賴在社交平台人多勢眾「聲大夾惡」便可期。顯而易見，中國照搬防火牆後成功的「大內宣」模式套在對外宣傳上，無疑是緣木求魚。

誠如加拿大外長商鵬飛所言，中國今次發佈虛假圖片諷澳的行為並不符外交標準，這在戰狼外交的大氛圍下也不會是一起孤例。外交是一種涉及高度專業性的高端政治（High Politics），其運作直接影響國家興亡等核心利益。另雖有比喻指外交是沒有硝煙的戰爭，惟其興戰以禮，在維護國家利益的同時亦需以理服人。

而對一般民眾而言，理解並判別外交話語背後的真意講求獨立的思辨能力。他們亦應該多加學習，了解為外交行為提供邏輯的利益所在，而非將訴求建諸於情緒之上，否則除了會出現很多不切實際的期許，還可能會在不知不覺間反遭利用，淪為政治宣傳的洗腦「容器」。

洪明超

香港國際問題研究所研究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