機槍堡荒廢 防空洞密封 政府漠視 民間搶救 保衞二戰遺蹟

機槍堡荒廢　防空洞密封　 政府漠視　民間搶救　保衞二戰遺蹟

【本報訊】華富瀑布旁有一間臨海荒棄石屋，曾是二戰機槍堡，肩負保衞香港的責任。經歷過近八十載風霜，石屋鋼筋外露，隨海風侵蝕生銹，地上碎石甚至混雜碳火痕迹，淪為遊人冬日的燒烤場。像這樣具有歷史意義卻未獲政府保育的戰時古蹟，偏佈香港多個角落，就如最近重見天日的深水埗百年食水減壓缸，平民眼中的瑰寶，官僚視作廢物。有區議員在社區尋找隱沒多年的戰時遺蹟，希望趕在遺蹟崩塌前挽救歷史。有心人縱然望朝花夕拾，既要與自然競賽，亦趕在自己被DQ前衝刺。

記者：曾雪雯

南區區議員（鴨脷洲北）陳炳洋上月於區議會提出保育南區二戰軍事遺址動議。當港府以珍寶海鮮舫與海洋公園包裝「躍動港島南」大計時，陳炳洋認為南區絕不只有海鮮坊與漁村文化，南區有南區的二戰史。1941年12月18日，日軍登陸港島，相信除赤柱與黃泥峽的激戰史迹外，南區有更多戰時片段隨街坊身故而被淡忘。「南區人要知道返南區歷史，一件世界大事入面南區係有角色，點解要遺忘？」

■區議員陳炳洋（左）和嚴駿豪感嘆機槍堡遺址遭塗鴉破壞。

■梁晃維提倡開放防空洞，讓市民了解戰時平民的生活；圖為南里防空洞。

石屎剝落　塗鴉處處

訪問當日，他帶記者到慈幼會香港仔工業學校。香港仔工業學校二戰時前曾為英國皇家海軍總部及志願部隊基地，1941年改為英國皇家海軍傷兵輔助醫院，日軍佔領香港後，曾被日軍徵用。香港仔工業學校大樓被評為三級歷史建築，電影《男人四十》曾在此取景。區內街坊每天與戰時遺址擦身而過，卻甚少知道區內二戰片段。他相信，街坊若知道這段記憶，便會知道南區從不只是政府包裝的漁村般渺小，「原來我哋曾經連接過世界大事」。

陳炳洋上任後曾與另一南區區議員（華富北）嚴駿豪巡視南區冷門的戰時遺址，發現不少殘破不堪。以瀑布灣機槍堡為例，機槍堡位處華富瀑布旁臨海一隅，外觀形同普通石屋，堡內滿佈垃圾，石屎剝落，露出生銹鋼筋。 牆身滿佈塗鴉。嚴慨嘆：「如果大家真係知段歷史，佢哋會多啲尊重，唔會再任意破壞、塗鴉。」

嚴駿豪說，華富邨前身為雞籠灣，已故華富老街坊、華籍英兵蔡彼得所在的炮兵連曾在雞籠灣高射炮台擊落日軍偵察機。儘管該處未曾發生激烈交戰，但仍具保育價值，「好老實，如果完整又咁接近民居的二戰遺蹟，南區真係唔多」。

不過，瀑布灣機槍堡目前並無任何歷史建築評級，民間要維持遺蹟現況，只能從日常維修清理入手。陳、嚴二人早前於區議會建議政府為南區偏僻荒廢遺址移除塌樹雜草，惟機槍堡未有政府部門跟進。按發展局、地政署及食環署回覆，該處並非他們負責管理或維修。

自主權移交以後，港府並無保育本地戰時遺址的大政策。審計署2013年曾揭發，港府有十座已評級歷史建築未交任何部門保育運用，當中包括松林炮台。中西區區議員梁晃維、任嘉兒與彭家浩議員去年6月曾於區議會動議，要求維修龍虎山郊野公園內日久失修設施及研究改善山上戰時遺蹟配套。龍虎山戰事軍事遺址以二級歷史建築松林炮台聞名，二戰時炮台設施曾被日軍擊中。

梁晃維指出，近年港府正改變對香港保衞戰的定調，香港保衞戰目前雖屬政治中性字眼，但港府忌諱提出香港保衞戰過程，近年淡化英國及英聯邦士兵防衞香港的歷史，轉而強調東江游擊隊的貢獻，並以慶祝抗戰勝利日取代重光日。當年來自五湖四海的英聯邦軍人捨身保衞香港，「佢哋喺全世界都不被看好嘅情況拚死相搏，足足支撐18日」，他們的犧牲值得被港人銘記，「無論你政見係點都好，都唔可以否認佢係香港歷史好重要一部份」。

中西區區議會過往提出為戰時遺址摩星嶺設古蹟徑，惟相關工程至今仍未落成，梁晃維表示區議會同事正接手相關研究工作。按區議會資料，地區小型工程「摩星嶺軍事遺址旅遊設施設置工程」早於2015年6月通過撥款，擬設15塊資訊牌介紹摩星嶺軍事遺址，民政署曾解釋有關地點難以抵達，相關軍事設施亦無政府部門負責維修保養，加上上屆區議會認為資訊牌設計未如理想，須重新設計。署方回覆查詢時則指，相關資訊牌設計、選址於去年11月5日獲地區工程及設施管理委員會確認。

區議員爭取開放遺址

「如果你想推廣呢段歷史，唔可以只有一個面向。」梁晃維說，區議員們正討論開放戰時防空洞。按土木署紀錄，全港有27個已知廢置防空隧道網。過往香港保衞戰遺址大多與戰場有關，重開防空洞則是關於當時戰時平民的生活面向，「開放防空洞就係畀香港人知道我哋嘅祖先、長輩到底經歷過咩生活呢？」

中西區不少防空洞雖貼近民居，但由於相關設施缺乏告示，公眾亦難以察覺。以寶翠園下的南里防空洞為例，目前成為清潔工暫存掃把的地點。縱然如此， 梁晃維認為此遺址已較他視察過的同類遺址為佳，至少外觀結構完整。

過往防空洞亦有開放先例，如壽臣山軍火庫活化成私人會所及酒窖。發展局回覆稱，目前仍可進入廢置防空洞，並按土力工程處意見，由承建商維修保養，局方未有正面回應目前有否計劃保育及發展防空洞。

重開防空洞工程浩大，會否擔心一屆區議會任期難以實行，梁晃維只希望盡量把握時間，在有限時間推展項目，「你唔好理下屆我哋有冇得做，但起碼件事開始咗，就算下一屆唔鍾意都要做埋佢」。守護過去，形同守護未來。

■香港仔工業學校二戰時曾被日軍徵用，被評為三級歷史建築。

英軍隱蔽司令部　淪工場滿佈蝙蝠

1941年爆發的香港保衞戰期間，英軍東旅曾於大潭峽指揮整個港島東半部炮台（包括白沙灣、舂坎角等炮台）對抗日軍。浸大歷史系副教授鄺智文指，東旅司令部如英軍港島東的中樞系統，佈滿電話線，連接整個港島防禦系統及金鐘總司令部，「12月13日英軍喺九龍撤退，組成東旅，之後東旅炮兵司令部先成為東旅司令部」。

仍待古諮會評級

當山頂的觀察點發現日軍便會通知司令部，司令部便會發放訊息予炮台攻擊敵軍，中樞系統一直運作至12月19日。那天英軍決定撤至赤柱半島，「就掹晒電線、打爛啲電話全部走」，再後來的故事是日軍於聖誕節展開聖士提反書院大屠殺。

戰後，東旅司令部被廢棄，由於位置隱蔽，多年來人迹罕至。現場所見入口佈滿廢棄發泡膠，內部遍地陶器，鄺智文懷疑該處曾被挪用成工場。司令部內部伸手不見五指，人須提燈、繞過窄長隧道，方抵達商議軍情地方。

鄺智文原打算拍攝仔細遺址內部，以作記錄，但洞內滿佈蝙蝠，礙於健康及安全理由，他決定撤離，「咁多年嚟冇人去睇，結構上可以冧」。遺址在保育古物前需先清理，由專家視察結構安全，再設法加固，方能討論日後去向及其他研究工作。

「我哋根本唔知幾多（古蹟）以前冇討論底下拆咗，古蹟辦都唔係戰後即刻有嘅嘢嚟。」鄺智文指，東旅司令部甚有保留價值。當年英軍於大埔以南，設置大量軍事防禦設施，本地僅存規模龐大的戰時司令部遺址只有兩個，除摩星嶺外便是大潭峽。

不過，港島東旅司令部仍屬零評級的戰時軍事遺址，待古物諮詢委員會評級。

記者向發展局查詢其評級進度，局方回覆稱，目前約有325個公眾建議項目被納入「須進行評級的新項目」名單內，當中尚餘120個項目有待評級新項。基於項目類別繁多、工作繁複，英軍港島東旅指揮部文物價值的研究尚未完成。

■遺址內部滿佈蝙蝠，影響專家視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