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9年4月21日星期日

自給自足的慢活 退隱深屈村採蠔種菜(蘋果日報)

自給自足的慢活 退隱深屈村採蠔種菜(蘋果日報)


剛叔指港珠澳大橋工程進行時,深屈村附近水質大受影響。剛叔指港珠澳大橋工程進行時,深屈村附近水質大受影響。
香港人生活節奏急速,假日大多人都選擇於家中的床上瑟縮睡眠。最近記者愛上遠足,不時都會上網尋郊遊好去處,搜尋時發現大澳附近有條「深屈村」。翻查歷史,昔日深屈村是由吳氏族人在百多年前建立,早年居於對面岸的茜草灣,六十年代暴雨淹至才被迫遷至現址。住處近海,大部份村民均會好好利用天然資源耕作及捕蟹,該村亦盛產荔枝及黃皮。
深屈村村民早年由於忙於生計,甚少出門,活生生演活「與世無爭」四字,查閱《大澳水鄉的變遷——風土人情二三事》發現,昔日大澳相當興旺,小販們每天均會開市兩次,住在大澳附近如深屈村、東涌、沙螺灣、分流村、桂山、石壁村、二澳一帶的村民都會特意前來購買日用品、衣服及各種耕作工具。為了賺錢,他們則向大澳人售賣柴頭、柴枝、家禽、蔬菜等農作物。據聞當時深屈村出產的稻米,不但足夠應付村內每名居民所需,還能夠輸出至大澳,相當威水。

村四代退休後接管士多

深屈村除了有悠長的歷史,亦有多間老牌士多,深屈村現時共有三家士多,分別為「海角7號」、「無名士多」、及「坤叔茶座」,三家士多「話事人」均是同一祖先。傳聞由於祖先土地分配不均,導致後人關係惡劣。記者一於少理,走入坤叔茶座裏大快朵頤。甫進士多,便看見一位名為「剛叔」的士多老闆,看起來相當年輕,行動亦健步如飛,他指自己年過六十,已是村內的第四代人,並於三年前開始從父親「坤叔」手中接管士多,「以前每逢假日我都和太太回來士多幫忙,以前我在政府部門工作,於消防處工程部退休了數年,由於家父年紀老邁,近年又不幸中風,看見士多沒人看管,二○一六年我就回來士多幫忙。」獨力支撐士多,對一位六旬老伯未免有點兒吃力,幸好仍有一群親兄弟姊妹,假日回來幫忙,分擔一下士多的雜務,「每個周末聚首是我們家裏的傳統,姐姐們都嫁了出外,回來幫忙正是我們的相處時刻。」據剛叔指,村內現時住着的原居民只有約二十多戶,比他年少時的人數少了很多,「年輕人都嫌棄深屈村偏僻,再加上又要顧及生計,因此他們都逐漸搬到市區,近年有幾戶外國人竟然來了買屋住,香港人經常被人笑說懂得生活,外國人才是呢,你看這裏多麼環境清幽,哈哈!」

慢活捉魚入廚 閒日試過食白果

記者愛談生意經,看見入村的遊客不多,坐了兩個小時皆沒顧客,剛叔笑指對此「空椅」情景司空見慣,「假日來說生意額也有二千元,靠士多為生就不行了,幫補到燈油火蠟已算偷笑。閒日有時也會吃西北風,一元也掙不到,不過我仍然過得很快樂,哈哈!」凡事也要慳到盡,因此剛叔平日吃到的魚穫或蔬菜,均由親自出海捕捉和田裏耕種得來,甚至做豆腐花要用的燃料,也是拾取自樹林裏的柴枝。而店內正在賣的蠔餅,蠔仔則由士多門前不到二十步的蠔田中採摘;餐牌內售的炒菜心、芥蘭、生菜、白菜則是收割自距離士多三百米的農田。

對於自己的「精心傑作」,剛叔拿起菜苗時也不禁甜笑一番說道:「這些菜是我自己種的。」看見剛叔臉上流露出的表情,大底現時他在做的是他最享受的。「上年那一場颱風山竹,實在令我血本無歸,但我依然要扛起生計和繼續堅持,天災這些東西永遠控制不到,鄉郊地方你以為真是那麼容易住人?如果不喜歡做這些事,我老早走出市區住那些石屎大廈了。」細看簡單的餐牌,一碗豆腐花賣不過十四元、六至七人份量的蠔餅也只賣七十元、有機菜只賣三十多元。價錢便宜,味道雖稱不上頂級,但吃到的卻是一份踏實、簡樸的味道和情懷,這不就是我們都市人一直追求的慢活?嚮往優游的生活態度,其實絕非如我們腦海所想般的,如此昂貴,難以接近。

興建港珠澳大橋 海水污染魚穫減

走到蠔排途中,剛叔無所不談,談村內的歷史、趣事,以至子女的職業去向。細問之下,才發現剛叔的妻子去年不幸患癌逝世。望着腳下的蠔殼,剛叔也不禁流下了幾滴男兒淚,「我最記得老婆的強項就是弄餐牌裏的蠔餅,客人經常會稱讚她煮得好吃,不過現在沒有了,這種味道已經食唔返。」語畢,又再繼續拿起工具,努力採蠔。

蠔田裝載村內無數原居民的往事和成長經歷,亦見證着香港社會的發展。從蠔田遠眺,村民和遊客能夠飽覽一望無際的海景和美麗的夕陽,「你現在看到的深屈村是沒有車路的,現在你踏着的,以前正是海。」除了看到美麗的風景,遊人還可看到海中心有一條「灰色長龍」,這正是剛落成通車的港珠澳大橋,問及大橋的落成有否令附近居民受惠,剛叔立即打斷問題,不好氣表示,基建落成後大澳一帶的水質立即受到影響,「大橋打樁時,海水都受到污染啦,以前我們還有很多蠔仔,現在少了近半,魚穫都沒有那麼多了,真麻煩!」採過蠔,捕過魚,我們兩人帶着疲憊不堪、滿身污泥的身軀回到士多。甫進門口,剛叔沒有立刻梳洗,卻像小孩般,蹲在地上如數家珍地羅列收穫,「很多泥鯭,有二十多條,一回兒用果皮蒸就最好吃了!嘻嘻,還有𩶘魚,應該有兩斤多,今晚你一於留下食頓便飯,我親自煮給你吃!」正好當時CD機播放着七十年代的老歌,當刻感受到的,或許就如電視旅行節目中,原居民的「好客」和「熱情」。

無懼發展改變 每天也在把握時間

回想整天與剛叔的相處,感受頗深。或者對城市人而言,往往着眼於「未來」,卻忘記了最重要的「現在」。未來其實永遠不能預計和保證能夠完成。諷刺地我們一直擔心着這些控制不了的事情。猶記得晚飯席間與剛叔談起,若有一日政府計劃發展深屈村,他的生活將會如何。當時他吃着蠔餅淡然說道:「從小我就在深屈村生活,一草一木都有份感情,發展不是不行,我絕對明白時代始終要進步,我們這些老骨頭終有一日將會被社會淘汰,但我沒想太多,每一天我也在把握時間,做我喜歡的東西。」他再拿起茶杯,補充說:「閒時弄弄豆腐花、炒吓飯、捉吓魚,多快活!做人不是只是工作為將來,也要看看現在身邊的人和事啊年輕人!」

坤叔茶座
大嶼山深屈村6號

記者:鄧偉傑
攝影:林亦、黃智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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