廣州荔灣區有間三十年老字號的「阿婆牛雜」，廿元一碗，天天大排長龍。主理的桂珍婆婆，大清早便到市場選購最新鮮的牛雜，回來後還要大費工夫，把它洗得乾乾淨淨。那碗牛雜除了牛腸、牛肺等，還配以魚蛋、韭菜、麵筋和特製醬汁。據說是以煤爐慢煮，每賣出十多碗，便重新調料，添入老湯，一絲不苟。食物既衛生又惹味，難怪街知巷聞，粉絲眾多。
現在一開店，牛雜兩小時即告售罄，但婆婆回想當初，原來賣到天黑也賣不完。問婆婆成功秘訣，她說：「我教人，未教你做牛雜，先教你做人，要講良心。這些是吃下肚的，一定要乾淨到自己能吃下肚，覺得好吃，才讓人吃。」這條成功秘訣，不就是孔夫子那句老掉牙的「己所不欲，勿施於人」嗎？婆婆的答案，令我想起劉伯溫的名作〈賣柑者言〉。
劉伯溫說杭州有個果販，所藏的柑長年不爛，光鮮亮麗，玉質金色，價格比市價高十倍，但大眾仍爭相搶購。劉伯溫買了一個，剖開才發現金玉其外，敗絮其中，馬上責怪果販。誰知賣柑者卻理直氣壯，大意說：「當今朝廷，那些巍巍赫赫的文官武將，誰不是虛有其表，內心破爛？你怎麼大愛包容他們，反拿我來批評呢？」劉基無言以對，覺得賣柑者是「東方生滑稽之流」，借柑諷世。
我卻認為，相比起牛雜婆婆的忠告，賣柑者言才是真正的成功之道，秘訣有二。一，無商不奸：越垃圾的東西，越要賣得貴，因為賣得足夠貴，才不會令人懷疑那是垃圾。二，一流公關：只要懂得轉移視線，你便可以由販賣假貨的騙子，搖身一變，成為針砭時弊的知識分子。由此可見，婆婆若要牟取暴利，早應該犧牲質素，走量產路線，打正旗號開分店，集資，上市，再集資，還有必要守在一條陋巷，做什麼街坊生意嗎？今天阿婆牛雜的「成功」，其實是一種捨棄──捨棄了更大的金錢收益。但婆婆提醒了我們：真正的成功，是贏得別人尊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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