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9年1月22日星期二

【翻尋薇】蝸牛料理的前世今生

【翻尋薇】蝸牛料理的前世今生

蝸牛養殖場,就是這樣豎起一塊塊木板的農地,如果不知就裏,對眼前所見完全摸不着頭腦。


【翻尋薇】
小時候上西餐廳,從蒜蓉蝸牛開始學習吃蝸牛,總是要把那惹味的牛油蒜蓉汁蘸得乾乾淨淨才罷休。現在想起來,是因為喜歡那個汁,才一併接受了蝸牛吧。長大成人,蝸牛已成日常佳餚,有時候在City'Super轉個圈找吃的靈感,不想大魚大肉,買一份已經塞了香草醬的布根地蝸牛,回家放進焗爐焗熟,開一支白酒,就是簡單又滿足的一餐。
前年在墨爾本訪問倫敦超級名店肥鴨的主腦兼掌舵人Heston Blumenthal,一小時多的對談我被他外星人的思維轟炸得腦洞大開(所以該篇訪問的標題是:與神對話!),同時被他儼如百科全書的記憶,餵養了不少關於食物歷史的寶貴資料,其中一項就是蝸牛料理。他說到,從飲食歷史學家的角度,普遍相信蝸牛是最早被當作糧食來飼養的動物,早於雞鴨牛羊的飼養,因為從舊石器時代(西元前兩百六十萬年到一萬年)就有貝塚的證明,當中包括體積比現代品種大得多的蝸牛殼,顯示原始人已經懂得以此為食物。在西元前四千五百年的美索不達米亞部落,考古學資料顯示有大量的蝸牛殼,反映這是當時居民的主要糧食之一。為何歷史學家和考古學家皆把蝸牛飼養奉為考察的項目?因為人類懂得飼養動物為糧食,是文明發展的其中一個關鍵呀!

奧地利人早過法國人食蝸牛

法國人並非一開始就以蝸牛入饌,蝸牛料理會盛行起來,全因第二次世界大戰期間,物資短缺下的配給制度,迫使廚師們開發新食材的潛能,各種蝸牛的做法湧現,蝸牛料理才正式流行起來,成為經典菜式。

儘管從Heston口中聽了不少關於蝸牛的故事,卻從未想過要去看看蝸牛養殖場——直到這次來到維也納,行程內容其中一項就是拜訪位於市郊,維也納最大的Gugumuck蝸牛養殖場!親臨其境,我腦子裏想的是:我看的何止是蝸牛養殖,更是遠古人類文明進化的一個里程碑呀!

原來蝸牛的品種很多,全球各地的蝸牛多達25,000種,而Gugumuck養殖場裏的蝸牛多以羅馬式蝸牛為主,特徵是殼上的淺褐色紋理——在我眼裏,看起來都差不多,真的要專業人士方能分辨了。

Gugumuck的家族從300年前就開始種菜,可謂菜農世家,但他卻抗拒下田,跑去當IT人,事業成就也不錯,離職前是IBM在奧地利分公司的企劃經理。改變人生軌迹全因為讀了一本書:原來奧地利人比起法國人更早吃蝸牛,維也納正正就是蝸牛料理的中心。因為天主教徒在齋戒期不能吃肉,而蝸牛在傳統的教義上不算是「肉類」,教徒就在齋戒期大吃特吃蝸牛料理,以現代眼光視之,算是走教義漏洞吧?Gugumuck說,根據史料,在19世紀街頭,富人貴族也會在街上排隊吃蝸牛,可見這有多受歡迎!只是後來隨着奧匈帝國的淪亡,許多傳統美食也隨之沒落走入歷史,蝸牛料理就是其一,才讓法國人「有機可乘」,取而代之,成為蝸牛料理大國。這些資訊讓Gugumuck熱血沸騰,決定振興國粹,就一頭栽入了蝸牛養殖的世界裏!

改成新派蝸牛菜出副產品

Heston說過,遠古時代的人類就能掌握蝸牛飼養,因為易養且便於管理,提到這一點,Gugumuck也承認,以飼養動物來說,難度不算高,而且成本低。他給蝸牛們吃向日葵、紅蘿蔔、菜葉,相對於羅馬時代人們餵飼的牛奶和酒糟,聽起來更健康一些,符合現代人對飲食的要求,呵呵!羅馬人養蝸牛,就等蝸牛肥得快要撐破殼了,取出肉,油煎再搭一種叫做garum的發酵魚醬一起吃。經典的奧地利蝸牛食譜裏,有一道叫做Beuschel的燉內臟料理,被Gugumuck改良成新派的蝸牛菜:材料有蘑菇、紅蘿蔔等,然後以蝸牛取代內臟去燉煮三個小時,味道酸酸甜甜,很開胃。Gugumuck一早洞悉市場需求,他知道必須開發更多的蝸牛食譜,方能帶動蝸牛的銷量和接受度。現在,Gugumuck正在努力研發蝸牛的副產品,譬如好像魚籽的蝸牛籽、蝸牛肝罐頭食品,把蝸牛的食用功能發揮到最高點。如果你問我蝸牛好吃嗎?我認為蝸牛的口感絕佳,但味道的特質並不顯著,正正如此,所以包容性強,可以跟許多素材互融搭配,取得不俗的成效。

想起Heston在他的餐廳做過高級版的蝸牛菜式:在酸種麵包刷上芥末醬、以及用了麥芽醋調味的蛋液,用烤肉架去烤香,作為基地,然後鋪上大蒜牛油煎過的蝸牛,再佐以醃珍珠洋葱、醃胡桃、炸酸豆、茴香薄片,搭核桃醬。牛油蒜蓉/香草醬焗蝸牛吃得可多了,除了Heston所做,精緻的蝸牛菜式不曾再現,這倒是一個創意的缺口,有沒有廚師想要自我挑戰?
撰文:謝嫣薇(Agnes Chee)
食評人、飲食旅遊專欄作家,作品散見於中港台星馬主要媒體。電郵:yanwei@agneschee.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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