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人如果冇夢想,同條咸魚有咩分别呀?」
跟導演梁國輝訪問,稱呼他為「新導演」,他哈哈大笑表示汗顏,原來他加入電影工作已接近二十多年,導演這個確是崗位新的,但對於電影製作,已像是投入了大半輩子的事。
梁國輝90年代末畢業於演藝學院,由場記開始加入電影工作,先後成為劉偉強、陳木勝、爾冬陞、周星馳等導演的副導,一直到17年才執導首部長片,可惜那部電影最後未能上畫。「所有從演藝學院畢業的,全都是想做導演的,哪有人會想做副導演!但是為了生計,那時也確信由低做起是正確的,因為可以了解每一個部門,前輩說由場記開始、接著做副導演、執行導演,最後就是導演了,我那時真的相信呀。」
但是成為導演的路卻未必需要按部就班,梁國輝有段時間也感到迷失:「當我很投入在副導的工作上,就忘了自己的初心,那時會很想和一些大導演合作,而且做副導的收入也不錯。」現在想來,梁國輝說有心做導演的話,應盡早由編劇崗位入手,因為編劇能真正理解一部電影的靈魂,而副導演理解的是製作上的技術。
「由劇本開始才會知道,甚麼對一部作品才是最重要的,那是故事、主題情和情緒。」創作不怕遲到,梁國輝想通了後,17年從彭浩翔手上得到了執導的機會,再後來有了《陰目偵信》,同時也在籌備下一部作品。
條條大路通羅馬,只是有時會以為在去羅馬的路上走了冤枉路,但每一站的經驗累積,也許是為了下一程作準備。「副導演和導演的工作,在思維模式上確是跳到了另一個領域,但廿多年的工作經驗,確是由很多大導演身上偷過師,不是重頭去理解拍電影這件事。」其次是和多個單位,包括演員、製作隊團、投資公司、老板等的溝通,以及釐清拍攝日程中最重要、需要最多資源的場口,完成多項拍攝上的決策。「現在不同廿年前,要拍攝到同一效果可以有很多方法,製作經驗令我知道哪些位可以『走盞』。」像今次的拍攝,有限的預算是永恒的難題,梁國輝在首天拍攝,便要在所有單位都未開始磨合的情況下,完成一天內拍完十八頁劇本的任務,如沒有過去的副導經驗作後盾,也未必可以順利過關。
遇上《陰目偵信》的原著,是一件偶然的事,緣起於梁國輝在書店打書釘,發現這本以年青人為主角的原著小說充滿活力:「它有很多『惡攪』和無聊的笑話,有絕核的食字,將香港描繪成一個奇幻的世界,狗和刀會說話,鬼聚在一起打麻雀……這些都是很有香港味道的故事。小人物成就大事情,一群年青人在香港冒險歷奇,也充滿了活力。」於是梁國輝主動聯絡作者「三聯幫牟中三」(人稱「三哥」),大膽提出想改編這個故事,再繼而大膽聯絡ViuTV邀約ERROR擔綱。「當時《ERROR自肥企劃》剛播出,他們很受歡迎,那時不是立刻就答應這件事。他們四個很有化學作用,也很符合故事角色的特質,有種「衰格」,但其實心地很善良,去到重要關頭會很團結。」
《陰目偵信》原著共有9冊,要將它轉化成一部100分鐘的電影,故事結構大為不同,梁國輝將小說形象化時有以下考量:「小說有很多表達主角內心世界的描寫,讀者緊隨的是人物,電影的話觀眾緊隨的是劇情,要在結構上做到很多的追看性。電影中的結局也為了形畫化而有所改動,加強力度和效果。」幸而原著作者三哥對小說改編電影需作的改動甚為理解,給予導演很大的自由度,亦沒有要求審批劇本。
至於鬼的呈現,今次梁國輝的堅持就是:不要特技化妝和吊威也。「雖然鬼片是港產片的傳統片種之一,但若我們仍用那些方法去呈現『鬼』的話,就沒了時代性,2023年拍的靈異電影,應該有不一樣的呈現,即使不是特別到大家從未見過的,也要能代表現在。今次的鬼是無形無相的,沒有眼耳口鼻,近十年觀眾的口味都受到荷里活的超級英雄電影影響,在哈里波特裡黑煙代表著壞人,今次我們也用煙去呈現鬼魂,散發著惡意,像細菌的感覺,有襲擊人的力量,被施法者控制。」
《陰目偵信》中,ERROR及兩位美少女譚旻萱 (Mandy)及郭思 (Suey)自然成了亮點,梁國輝在起用ERROR上,希望能給刷新觀眾對他們的看法。「ERROR在綜藝領域很成功,為大家帶來很多歡樂,但在電影演出中,我想減低他們的綜藝感覺,讓觀眾看到他們能認真演戲,所以今次他們在戲中沒有太誇張的攪笑,讓他們演出少年偵探去查案,發揮演技。我希望的是故事先行,ERROR的幽默感和喜劇元素,是一種包裝和助力。」
「ERROR四子都很特別,他們很勤力,圍讀的時候有很想法,會想怎樣做到最好,做很多功課,特別是193,他有一本筆記簿,裡面記下了很多重點怎樣處理角色,認真程度令人意外;保錡說他不是特別喜歡演戲,但今次拍完後也說很享受過程;肥仔的豐富演出經驗令他恰如其分,今次角色的特質是『暖男』,在最後有一場令人感動的戲;阿Dee和我分析他的角色,我們整合後達成了現在這個層次,怎樣由一個廢人,在遭到奇遇後,最終能突破自己。」一群年青的演員在現場氣氛熱鬧,玩得高興之餘,一喊埋位就進入拍攝狀態,梁國輝從中看到新一代演員的良好工作態度,亦對這些新演員寄予厚望。
看《陰目偵信》,還有一點印象深刻的,就是當中埋下了很多港產片的經典元素,一看就能感受到導演對港產片的深厚感情。「確是有的,如裡面有些笑位、劍這個物件,都有過去港產片的特色,但我只是輕手放,因為不想這部戲變成一部緬懷過去的電影。靈幻電影是我很喜歡的題材,觀眾又要驚又要笑,我很想拍出那種氛圍。」
「飲港產片奶」大的梁國輝,入行的時代正值VCD侵襲電影圈,大家都覺得電影不行了,接著目睹中港合拍片年代的起落,廿多年間看著香港電影的急速變化,
在《陰目偵信》上畫前剛好為自己的電影生涯來個小總結:「由中一開始我就想做電影工作,演藝畢業後加入了電影圈,感覺是被被電影纏繞了好多年,對電影又愛又恨,情感複雜:它給你帶來很多,我也將人生最多的時光都給了電影,在差不多和它一起三十多年後,有些人會說這是我對電影的泥足深陷,不能自拔,事實是和電影接觸愈久,你以為和它很親密,但其實自己知道的只是皮毛,很多東西都不是太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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