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同學啊:魚香茄子並沒有魚 - 林夕
「哀傷吧,不急於節哀,也不勉強順變。」
在周梓樂同學的追思會期間,記者說收到了在場人士發送這一句話。
哀傷有時,節哀有時,有時也不曉得在靈堂上若有人放聲大哭,會不會傳染到其他人也忍不住,殘忍點說,有時去告別典禮的人,跟死者其實沒那麼熟,基於禮儀或責任而出席,如此這般同聲一哭,剩下來沒反應者,又會不會尷尬。
是的,跟逝者沒那麼熟,也會有很多人去哀悼一番,只是真的不必叫他們節哀,有太多喪禮有很多很多貴賓來客,都是行禮如儀,不出席好像對故人以及苦主不給面子,我們看過太多政要名人,搞不清他們有何私交,都擺出一副肅穆神情,進去,出來,五到十分鐘不等,等不到懷念所需時間,十足行禮如儀。
同樣,我們周同學周同學的稱呼,又何曾有過私交,但確實是在同一條路上學習,學習大我無私、擇善固執、敢想敢做。
一個月前,周梓樂只是個陌生的名字,素昧平生,就在警員說要開香檳慶祝其死亡之日,無盡數市民前往事發地點鞠躬摺紙鶴,花海長達十八米。
設靈之日,由上午開始,人龍一千又一千的排隊直到晚上十點,尚有五百名市民在外等候。不那麼熟悉的市民,在弔唁周同學時有啜泣的有抽泣的,由十歲到八十歲,同聲一哭再哭。最讓人欲哭無淚的,是周同學校友憶述往事時要變聲處理,周同學的手足要蒙面接受訪問,臉部只剩下通紅的眼睛。
我相信,這些眼淚的成份非常複雜,是為了這暗黑時代這崩壞的家,容不下一個有血性的年輕人,為了如此橫死的生命,以及香港在彌留的命而哭。
記憶所及,香港只有明星才會有如此場面,周梓樂不是明星,他的生命如早逝的流星,以鮮血濺開最光明一刻。
在沒有英雄的年代,我們只想做一個人;何以為人?會為不幸者傷逝,會為「仔呀,你好勇敢,阿媽也要流芳萬世,別流淚……」這紙條而流淚。至於截查去致祭年輕人的蒙面防暴警,算不算人,就交給歷史評說。對,不急於節哀,也不急於順變,更別輕易順變。尚有待雪之沉冤,死因調查究竟有何結果?這不是一個人的事,我們沒有順應時勢而變的條件。坦白說,有這政權一天,等到水落也未必石出。
真相,唉,周同學,真相是:魚香茄子並沒有魚,記住了。
忽然想起了一句話:我們記住了歷史,歷史也會記住我們,包括周梓樂同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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