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3年4月29日星期六

培育編劇之必要 游大東

培育編劇之必要 游大東


港片復興,坊間對於今屆金像獎的討論明顯較往年熱烈。然而焦點依然離不開導演和演員,負責度橋寫對白的編劇,始終無法站在聚光燈下吸引大眾注視。

曾經說過,亦曾經親身體驗過N次,能夠難得遇上一齣編導俱佳的好戲(當然包括電視劇和舞台劇),那種散場一刻感覺很「gur」的喜悅,足以抵銷以往因為看過無數差劣製作而堆積的鬱悶與厭惡感。

舉些例子吧,年代久遠一點的有陳可辛執導的《甜蜜蜜》(1996)和許鞍華執導的《男人四十》(2002),近幾年的例子則有許學文、歐文傑和黃偉傑執導的《樹大招風》(2016)與林森執導的《窄路微塵》(2022)。問題來了:上述幾套作品,劇本由誰編寫?何以大部分人只會記得導演和演員是誰,卻想不起編劇的名字?*

不難想像,要是沒有這班「爬格仔的人」默默耕耘,在幕後捱更抵夜絞盡腦汁,對着電腦或白紙記下一字一句,將所有對白、意念、場口交織串連,變成一個完整故事,導演再強,亦無戲可導,演員再勁,也無戲可演。

「劇本乃一劇之本」這句話好似「阿媽係女人」係人都識得講,只是綜觀當今影視娛樂產業的運作,以至媒體報道的慣常模式,編劇還是得靠邊站,這種輕視甚至忽視的情況實在令人費解。直到近日看過兩篇報道:《明報周刊》Book B的封面故事〈香港編劇後浪  說故事的專業〉(第2839期,4月21日出版),以及專欄作家兼影評人紅眼策劃的6位新晉導演的長篇對談〈香港新生代導演通宵大對談:我們自己,定義我們的年代〉(4月14日於《端傳媒》刊登,受訪者包括林森、劉國瑞、曾憲寧、賈勝楓、何爵天、卓亦謙),才明白業界和媒體裡也有不少人覺得不妥,希望借助自身分享,再透過傳媒報道改變現狀。

其中三位導演的對話,正正帶出問題所在,聽起來格外鏗鏘。劉國瑞說:「香港過去都沒重視過編劇,只有做過編劇的人,才知道裏面有多辛苦。」林森慨嘆:「全香港的編劇都真是好X辛苦。」賈勝楓說:「香港編劇的待遇、地位都有問題,其實現在最不缺新導演,反而缺一個培育編劇的system。」

事實上政府的電影發展基金,既有提拔新晉導演的「首部劇情電影計劃」,亦有鼓勵新晉編劇的「劇本孵化計劃」,只是前者早於2013年3月經已出爐,後者則要去到2020年8月才出爐,兩者相差足足7年,可見實施政策上都是重導演輕編劇。「劇本孵化計劃」,旨在發掘和培育本地編劇人才,為業界尋找高質素劇本,從而提高本地電影製作質素,計劃鼓勵有志從事編劇創作或現職編劇參與。政府特意預留超過800萬港元推行,參加者及其創作需要經過四個階段遴選,總計所有階段資助,每套優勝作品可獲得41萬元。近年不少新晉導演都靠「首部劇情電影計劃」得到開拍第一套電影作品的機會,這個計劃推行至今剛好10年,按此推測,大家仍然多等6、7年,才會知道「劇本孵化計劃」成效如何。

有了培訓新人的方向,另一個需要改變的是編劇在業界的地位。誠如今年憑《喪屍公司》在「劇本孵化計劃」勝出的梁馨允,她接受《明報周刊》訪問時這樣說:「除了導演、監製,還有服裝、美術,會覺得這樣寫不夠好看,都可能會動搖到導演改劇本……在現時體制下,編劇的創作主導權一定是最小的。」曾經不只一次聽過編劇嘔心瀝血的創作,臨時給導演改到面目全非,最終不歡而散,甚至編劇選擇「唔落credit」表達不滿。

令我思考的是,為何演員面對鏡頭說的對白,編劇沒有最終決定權?如果編劇跟導演的想法不一致,編劇又何苦要為劇組仆心仆命?假如導演沒有足夠的文學根底身兼兩職,是否能夠全盤理解編劇的想法,透過畫面呈現出來?香港沒有多少個韋家輝,編而優則導;香港也沒有多少個莊梅岩,每次演出她都跟主角一樣站在「C位」,深受市場重視。要是編劇一直處於「食物鏈最底層」,而業界以至大眾都覺得這個問題不是問題,沒有想過扭轉心態,在市道終於迎來復興之際,本地製作是否有能力衝出國際,跟海外作品一決高下?看看Netflix韓劇《黑暗榮耀》或者美劇《齮齕人生》(Beef),就會明白我們跟他們的距離有多遠。

去年7月,因為莊梅岩創作的舞台劇《最後禮物》公演,我在專欄寫了一篇〈重視編劇之必要〉(2022年7月29日刊登),冀望讀者能夠重視寫劇本的人。一年後,我以〈培育編劇之必要〉作為本文標題,希望一年之後,市場上讓我們自豪的劇作/劇本,會比一些令我們尷尬的來得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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