歷史的吊詭 - 顏純鈎

 歷史的吊詭 - 顏純鈎

六四是當代中國的轉捩點，歷史走到這裏，向左轉或向右轉，決定了中國的命運。

為什麼會爆發六四？因為當年中國人還普遍有正義感和責任感。社會不公平，制度有痼疾，由學生發起，億萬人挺身而出，向政府提出深化改革的政治要求。

改革開放初期累積的社會矛盾，借胡耀邦去世的偶然事件爆發出來。學生們的正義感感染了十億中國人，全國各省市都爆發和平示威。每個人內心都有「國家興亡匹夫有責」的呼聲，人人都相信，只要民心齊，正義就能戰勝一切。

當年長安街上老奶奶攔軍車老淚縱橫，老奶奶懂什麼政治？她只知道軍人進城開槍打學生沒有天理。當年中共黨內軍內，都有人阻止鎮壓，38軍軍長徐勤先因抗命而被監禁多年。一個普通的中國人，不需要別人去說服動員，人人都知道應該站在哪一邊。

鄧小平為保住中共政權，最終選擇了武裝鎮壓，這與他最初選擇結束文革實行開放是同一個思路。文革後不改革，中共會滅亡，六四時不鎮壓，中共也會滅亡，為保住中共的鐵桶江山，鄧小平什麼都做得出來。

六四一役不只是把中共黨內和社會上的改革力量打下去，也把中國人剩餘的那麼一點正義感也消耗殆盡。自此以後，關心國族命運的國人越來越少，知識分子紛紛服膺犬儒哲學，中國人痛過哭過後，選擇接受現實，追求物質享受麻醉靈魂，而鄧小平受制於黨內的保守勢力，除了繼續深化經濟改革，也把政治改革的初衷束諸高閣。

本來，不危及中共的統治地位，鄧小平是計劃作有限度的政治改革的，這也符合西方政客對中共的期待。可惜六四一役把鄧小平的設計也打破了，溫家寶偶爾仰望星空，可惜星空還是那個星空，鐵屋還是那間鐵屋。

歷史在六四大轉彎，不知何時再轉回來。六四耗盡中國人的正義感，從此家是自己的，國是中共的，此後不可能再發生六四，會發生什麼，我們無法想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