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0年2月8日星期六

這是亂世 - 陶傑

這是亂世 - 陶傑

(歐新社)

皇帝身上沒有穿衣服,終於,全世界都看到了。

瘟臨城下,香港一片兵荒馬亂,榮獲習近平主席無限信任、絕不肯下台的香港特首林鄭月娥,無休無止在世界舞台上出洋相,天天印證着「英國人做得到的、中國人做不到」此一簡易的真理。

時局危急,如當年民國「中華日報」女記者陳香梅記述,太平洋戰爭爆發那一天,鯉魚門那邊響起了防空警報,其時她正在中環告羅士打酒店喝下午茶。落地玻璃窗外,德輔道中電車隆隆開過,行人神色緊張。穿西裝的洋人、着唐裝的華人,步伐急速,頻或仰天看飛過的盟軍飛機。街上的聖誕燈飾黯然,遠方是一片灰沉沉的天空。

英文說的,此時此刻,History in the making 。

在危城欲傾之際,特別是珠江口岸的香港,沒有一家如半島、思豪、告羅士打那樣的酒店下午茶座,兵荒馬亂之間,讓一個穿藏青色旗袍的四十歲女子,坐下來,叫一件點心、一壺錫蘭紅茶,香煙罐中抽出一根三五牌,點燃,優雅地吐出一口灰藍的氤氳,冷眼看落地窗外黃包車夫和行人的紛亂,未免是末世頹廢美學(Decadence)的一大遺憾。

因為,衰敗也是末世之中色彩華麗的一種用心來舔嚐的肉慾(Decline is a colourful voluptuousness to be licked and tasted softly by the heart) 。

若知舊約聖經中所多瑪和葛摩拉之如何焚沒,讀過三島由紀夫的「金閣寺」,以及遙感過第二次世界大戰前夕英國女小說家吳爾芙筆下的「戴勒威夫人」的意識流裏的那陣陣遠方傳來的寺鐘聲,就知道我想說什麼。

當然,於此並無感覺,也並非罪過。畢竟螻蟻尚且偷生,世上並非人人都是芥川龍之介。

只是那家老酒店和那座舞池呢?當防空警報由遠至近,如奧德賽和他的水手在愛琴海聽見的蛇髮女妖的悲笛。如此幽黯而悲愴,卻又是如此誘人地動聽。你想:你是不是該像出走時那個叫做羅德的妻子,一旦對那座陷落的城池依依難捨,回過頭一看,就在風中化成了鹽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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