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4年1月16日星期四

窮得只剩下錢的施政報告 (獨立時事評論員 李兆富)

窮得只剩下錢的施政報告 (獨立時事評論員 李兆富)

從前,施政報告講的是長遠發展,宏觀規劃。自從社會棟樑把持話語權,施政報告重點變成他們口中的派糖。所謂「派糖」,絕非天降橫財。當中既有納稅人奉獻,也有政府從地產價值鏈榨取的溢利。要記得,再分配的財富永遠都是某些人的努力。
「特區不是民選的政府,為了收買人心,惟有用銀彈。」曾幾何時,我也有這樣講過。可是客觀現實卻反映,政府越是慷他人之慨,就越多人覺得,自己理應得到一份着數。無論如何,社會上總有一群人不滿自己拿不到好處,輿論也出現了「N無人士」的標籤。這個語言上的轉變,反映香港集體意識的墮落:越多人認為政府派糖是例行公事,「關愛」這個概念也越來越貶值。窮得只剩下錢,正是香港社會的寫照。
「只不過三十億,可以幫到低收入家庭,何樂而不為?」施政報告後,社福界梁粉何喜華在電視訪問中如是說。
三十億是否一個大數目?不過,梁振英在施政報告演詞也說:「這是一項涉及大量公帑而覆蓋面甚廣的恒常措施。」對不用考慮社會長遠承擔的人來講,三十億也好,三百億也好,都不是一個有意義的數目。
不過,錢,還未算是「派錢買和諧」的最沉重代價;香港在貧窮問題上失焦,才是對低下層最不公義。任何公共政策,說到底都是政治考慮;官僚推出低收入家庭,錢派了出去,就可以當作政治功勳,不用計算效益。可是站在納稅人角度,要是低收入家庭收到了補助金卻沒有脫貧,錢,就是枉花。
香港福利界既得利益共同體,有負責派錢的福利官僚,也有只出聲不出錢,慷他人之慨當自己做好事的「貧窮專家」。這些少數販賣同情心的「福利從業員」,不但依賴號稱數十萬計的貧窮戶得到存在價值,更得到了生計。可是,他們心底都有個不方便的真相,就是從來都沒有就香港的邊緣貧窮人口進行深入追蹤研究。究竟這些低收入家庭,一般滯留在貧窮的狀況時間有多長?成功脫貧的家庭,究竟又有甚麼共通之處?未充份了解問題本質前,以派錢來掩飾的「福利從業員」腦袋的一片空白,這不是對窮人的最大不公義嗎?「貧窮專家」絕對不介意讓貧窮家庭繼續貧窮下去,大前提是他們的服務對象可以不斷地花別人的錢。
「貧窮不就是沒有錢嗎?」社福從業員的世界,貧富的差別只是一個銀碼。

對不起,假如富有的定義是「財務自由,自在生活」,貧窮就應該被理解成「不由自主,需要依賴別人過活」。真正自力更生由低做起的人,大多明白這個道理,也知道富足的生活,除了金錢,還有其他意義。事實上,不少人就算中了彩票大獎,幾年間就被打回原形,說到底就是對錢的觀念有問題。「貧窮專家」的意識主導的社會,難免會令越來越多人「窮得只剩下錢」。
貧富的差異,不單是一個銀碼,解決貧窮問題,也不只是派錢那麼簡單。可是對「福利從業員」來說,派錢簡單易明,不用思考,不用下苦功,已經可以自我感覺良好。那句「何樂而不為」很是諷刺。究竟真正樂的人是誰呢?
所謂的低收入家庭補助金,模式類似美國聯邦政府的「低入息退稅額」(Earned Income Tax Credit)。這一筆七十年代推出的政策,不少人誤稱是負入息稅。可是,經濟學家如佛利民等構想中的負入息稅,意義在於取代林林總總的福利政策,包括醫療和房屋,當錢跟人走之後,就將一切服務民營化。港版低收入家庭補助,同樣是「偽負入息稅」。事實上,營運大政府為生的「福利從業員」,不會接受貨真價實的負入息稅。
美國聯邦政府EITC的最大教訓,就是詐騙和浪費,估計金額以百億美元計。出名追到天涯海角算死草的美國稅務局,也在EITC上被騙徒年年刮一大筆。坦白講,香港政府兩大貧窮政策:公屋和綜援,不但有被濫用,營運的成本亦不菲;再推出低收入家庭補貼,肯定會令「福利建制」的規模再度膨脹,社會負擔更見沉重。題外話,要是有「福利從業員」希望辯論「香港福利沒有被濫用」,筆者願意奉陪到底。
雖然梁振英說在政策設計上會避免破壞力爭上游的個人動機。但邏輯上,假如政策可完全不影響動機,也可理解成派不夠錢,不足以解困。事實上,原則問題已經有錯,不難想像政策到落實執行時破壞力可以有多大。此外,有誰可以保證,今天劃下的界線和補助水平不會像法定工資一樣,在政治壓力下不斷上調?相反,有了政策之後,「福利從業員」有了具體的着力點去討價還價,香港的政治從此多了一個平台。
充滿政治的社會,無論如何不會和諧。派糖也好,派錢也好,已成為市民對政府的預期。在窮得只剩下錢的文化環境下,香港社會自然充滿怨氣。要人人安居樂業,不可能只靠滿足當下的民粹衝動,又或以銀紙掩飾矛盾,更要公平公義的制度。當人人都當政府是沒有密碼的提款機,公義和公平,只不過是掛在口邊的政治標語。


李兆富
獨立時事評論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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