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京都看雲 陶傑

 

陶傑 

20221230

在京都看雲

今天在京都火車站已經遇到香港人舉家來渡假。而京都車站連同商場與伊勢丹一體，是著名的現代建築藝術。三年不見，一塵不染。食品價格人性化，與香港同等商場比平均便宜一半。如這家的琳瑯各set ，俱陣容鼎盛，牛肉、刺身、蕎麥麵、粗米飯，明明只一隻精緻的紅漆小木盤，端上來卻有電視劇「坂上之雲」的長卷氣魄，令人欣喜，良久不忍舉箸。

幸好日本長期奉行保護主義，不太熱衷加入什麼全球化，也不太看得起譚德塞的那個WHO，不動聲色，於是塞翁失馬，最能適應兩年來不倚賴鄰國將巨額旅遊入境消費作政治勒索的面色。

靠本國內需也很知足，一副不管你開關封關、我自己可以過小日子的泰然。瘟疫席捲全球，東亞無端三年前經「鑽石公主號」之劫，日本人卻是波紋不興，近日對喧嘩的香港，入境網開一面，亦如一貫在不動如山的冷峻之間，帶着一絲低眉的慈悲。

胡蘭成的文學名句「歲月靜好，現世安穩」，勝過萬語千言，多年前由臺北傳入上海，廣為大陸都市或浙閩文青小資人口傳誦喜愛，雖源出詩經，畢竟是胡先生長居日本的感悟。

日本不論城鄉，風格純淨而古樸，早於奈良的大唐、京都的北宋，空氣和景色到處充溢三千年前的「詩經」意境。在京都和嵐山看雲，果如「卿雲爛兮，糺縵縵兮。日月光華，旦復旦兮。」去留無意，雲展雲舒，書接上回般，山河氣貌隔世恍惚都接上了。

但日本人不說而心中都知道：那個今日仍到處自稱三千年文化、本以詩立國的鄰國其實早已不在了。而四周的喧狂如魔山，仇恨如嘯海，亂世中幸好日本猶在，幸好你還在。

善甚。如是便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