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1年3月6日星期六

《狂舞派 3》:香港夢崩壞預言

《狂舞派 3》:香港夢崩壞預言

《狂舞派 3》建基於不存在的電影《狂舞派 2》,一班因電影而成名的工廈藝術家,在不存在的龍城區追尋夢想。然而,他們的經歷卻無比真實。

8 年之間,兩部《狂舞派》,名字相似主題卻完全不同。原來的狂舞派比較單純,阿花(顏卓靈 飾)入大學後迷上街舞,為跳舞搏到盡,簡而言之,是一個大學生為興趣、為上莊「搏盡」的故事。8 年後,同一班主角,同樣是狂舞派,講的是實現夢想的代價。想跳舞、搞音樂和夾 band 維生,你願意放棄幾多尊嚴、自覺和堅持,甚至讓自己融入建制當中?

以上,是導演黃修平反覆在電影提出的問題,亦是最表面的部分。若再鑽深一層,就發覺《狂舞派 3》的本質並不是電影,是一個社區側寫。

論角色數量,《狂舞派 3》掛名由顏卓靈、Heyo、楊樂文和 BabyJohn(蔡瀚億)主演,實際主線卻不只 4 條;他們之下,又有一批副線角色。隨主角群因電影走紅,參與了政府城規部門(非常明顯諷刺市建區)的活化社區計劃,令龍城區的生態產生變化。每個角色的互動,由地底走上地面的處境、生活環境的變化(包括藝術家對商品化的反抗、工廈藝術工作室的消失、店家因加租被迫遷等),劇情交代資訊的數量與密度,根本不是觀眾對劇情片所能接受的程度。它反而像紀錄片,側寫整個社區的變遷。

大多數觀眾誤會,《狂舞派 3》批判的是地產霸權;其實,它真正批判的是建制,一班在位者如何把一代年青人的價值揸乾揸盡,用完即棄。利用年青人的夢想托起地價,透過加租奪取他們的財富,搞旺地區後把他們趕走。如此剝削並不新鮮,某年訪問樂隊 my little airport,就講到牛頭角加租太犀利被迫搬走。而戲中的「市建局」主席,又是非常典型的權貴投射,不諳文化,明明對新一代缺乏理解又要扮 hip。由學生時代到今日已工作十多年,建制基本上是毫無進步,除了懂得多用 marketing 包裝剝削,依然覺得 Hip Hop 等於潮,說唱、街舞和塗鴉等於有型,忽略街頭文化的真正意義。《狂舞派 3》的「狂舞街」活化計劃,現實中的類似計劃已聽過無數次,太古坊 Artistree、灣仔喜帖街商場、觀塘的天橋底藝術區等等,梗有一個喺左近。

《狂舞派 3》建基於不存在的電影《狂舞派 2》,一班因電影而成名的工廈藝術家,在不存在的龍城區追尋夢想。然而,他們的經歷卻無比真實。

面對剝削,新一代有妥協的餘地嗎?世代間的矛盾,又可透過對話解決嗎?在此,導演無法給予肯定答案,故事以 open-end 作終結,是一班主角的醒覺,直接起哄反抗建制暴力。據知拍攝的時間是 2018 年,亦即是,導演非常不幸地成功預言之後香港的巨變,規模及暴力程度更是有過之而無不及。

今時今日的香港,就是如此乞人憎。有夢想的,要麼生不如死,或是被上流剝削到盡。就算夢想到盡頭,為的是甚麼呢?上樓?置業?還是離開?香港夢的崩壞,《狂舞派 3》說得直白。

《狂舞派 3》建基於不存在的電影《狂舞派 2》,一班因電影而成名的工廈藝術家,在不存在的龍城區追尋夢想。然而,他們的經歷卻無比真實。



《狂舞派3》的左翼抗爭故事




說到最近最受香港人歡迎的電影,《狂舞派3》必定榜上有名,雖然票房不及同期上映的《拆彈專家2》,但口碑及評價比起前者更高。不少人為《狂舞派3》中的抗爭意涵所觸動,雖然電影是在 2018 年反送中運動發生前便以拍成,但當中的情節卻令不少人想起 19 年發生的事。與其說《狂舞派3》映射某場特定的社運,不如說《狂舞派3》反映了社運常態。

正如《狂舞派3》當中的戲中戲阿弗的短片中所言,hip hop 是基層的語言。Hip hop 源於紐約的非裔草根社群,他們面對着社會福利的缺憾與制度上的不公,於是透過塗鴉舞蹈與音樂,來發洩他們的不滿及對制度的控訴,故此 hip hop 的本質,就是帶有反抗的精神。這一點,正正與馬克思主義的階級抗爭不約而同地吻合。阿弗堅持不與制度妥協,堅持反抗城優辦及地產商對龍城工廈區的計劃,與一眾龍城工廈區藝術家 KIDA 堅持自由地畫其想畫的塗鴉,正正體驗了階級鬥爭的精神。

只是,不是所有人都能堅持鬥爭,現實生活的壓力,使得一些人決定走進商業世界賺錢養家,甚至進入制度裡作一定妥協,嘗試去進行制度內的改變,或至少爭取更多權益。當年共產國際致力推動世界革命,從蘇聯到中國再到歐洲東南亞南美洲與非洲進行革命,但後來仍不敵現實,共產主義者陣營自己也分裂為不少派系,從斯太林與托洛斯基的路線之爭,到各共產國家之間的敵對。西歐及日本的共產主義政黨,更是在七十年代開始改變其路線,發展出歐洲共產主義,與蘇聯共產黨割蓆,走進各國議會,透過選舉而非革命來獲得權力,並在議會中推行各項符合其理想的政策。只是,這些共產主義政黨,自己也因路線及原則的糾紛,不是因內部派系鬥爭導致解散,就是變成社會民主政黨。

自東歐劇變及蘇聯解體後,大部分歐洲共產主義政黨都紛紛解散或轉變路線,不少被其他社會民主政黨吸收。縱使現在仍有西班牙共產黨及法國共產黨等奉行馬克思主義的政黨,等他們的影響力已大不如前,只能在議會及部分城市跟從國家的制度施政。如果阿弗就如托洛斯基派(也就是長毛梁國雄所信奉的派系,以提倡國際革命著稱)一般堅持鬥爭,那麼 Heyo 一伙便如同歐共派系那樣試圖制度內抗爭。至於與阿弗吵翻接下地產商項目的阿 Dee,則有如那些內部分裂後成為社會民主政黨一份子的前歐共政黨,不惜作一些可能被視為違背初衷的事,以保存實力。

共產主義陣營的分裂,也在不少國家的社運陣營發生。不少國家的民眾眼見極權來襲,於是組織起大大小小的社運團體,集結力量一同抗爭。但是,抗爭往往不能一蹴而就,往往會經歷無數失敗,失敗的抗爭後,抗爭陣營往往會對失敗的責任及未來路線出現紛爭,進而出現路線之爭。一些堅持抗爭,一些則決定嘗試進入制度改變,甚至有部分人被政權主動邀請合作,一方面是政權試圖削弱抗爭力量,另一方面是合作者試圖在合作中得到更多資源,並試圖以政權給予的權力作一點改變。如此的故事,既出現在香港,也出現在極權時期的韓國及台灣,同樣也出現在世上任何極權國家。

只是,每一個人每一個團體的初衷,都是爭取民主,就如各共產主義政黨的初衷都是實現社會主義與共產主義,促使馬克思理想中的平等社會出現。無論是想以何種路線實現目標,但願每個人及團體皆能堅持初心,勿忘初衷,在可能的情況下合作,以求最後能達到理想中的民主社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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