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港危重(陶傑)
香港人潛意識裏,不想要「一國兩制」,香港的傳媒尤甚。
譯名跟隨大陸,「弗吉尼亞州」取代「維珍尼亞」,是香港的傳媒自動「大一統」的。不止譯名,連一般詞彙,也通通向北望。
譬如一個人在大陸染了禽流感,大陸宣稱「病情危重」,香港也跟着在後面學喊。
幾十年來,香港的醫療新聞詞彙,形容傷病的等級,有「危殆」(Critical)和「嚴重」(Serious),按照英文來區分,沒有什麼「危重」──「危殆」與「嚴重」,區分得很科學,一聽就明白,這就是語文的「一國兩制」。
「危殆」和「嚴重」之外,尚有「良好」(Fair)。這個Fair,意思是「一般」、「過得去」、「尚可」,但香港殖民地的中文不好,稱為「情況良好」,一來不算精確,但漸漸以訛傳訛,一聽到「嚴重」,就知道病者不會隨時向閻王報到。「危殆」,就是牛頭馬面提着鎖鍊站在床邊了。至於「情況良好」,意思是親屬可以放心,打十六圈麻將了。
特區的中文,平白多了一個「危重」。大陸的醫院這樣講,香港的記者可以多問一句:「危重」是什麼意思?即使對方是差不多先生,含糊其詞,記者自己要消化一下,將「危重」的意思,轉化為香港人習以常感的「危殆」。
「基本法」訂明,香港原有的生活方式五十年不變。「生活方式」,不止炒股票、跑馬、沖涼按摩,還有大腦精神層次的語文思維。但是香港幾十年來是一個輕視文科的城市,香港人不知道,語文是思想的工具,語文墮落,則思維粗鈍,人也跟着蠢。語文層次精細,思維也縝密,對於許多政治的詐騙宣傳,也就有了防疫的能力。
「危殆」跟「危重」不同,「衝突」與「矛盾」不一樣,正如一九九七年之前,「港府」與「港英」,在道德的色彩之上,是兩回事,但是香港自己撤除了這些界線。二○一七年,香港不需要什麼普選,既然大陸說「危重」,你也跟着說,那麼中國說要嚴格篩選,香港人為什麼反對?沒有理由的。中國說什麼,你跟着做好了。
陶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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