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日之下》 演員出色 感慨第四權軟弱無力

【明報專訊】第60屆台灣金馬獎上月公布提名名單，《IT狗》簡君晉執導《白日之下》獲最佳女主角、男女配角、美術設計和造型設計等5項提名；該片前日在港正式上映，無論角逐最佳女主角的余香凝、有份爭男女配角獎的林保怡與梁雍婷，甚至沒有提名的姜大衛與戲分不多的胡楓，均值得觀衆掌聲。片中不時被拿來宣傳的金句「10年後還有沒有記者？」倒有對第四權愈來愈軟弱無力的感慨。

《白日之下》講述報社接獲有關殘疾院舍「彩橋之家」虐待院友的線報，偵查小組為揭露殘疾院舍監管問題，記者曉琪（余香凝飾）潛入院舍，揭發內裏的非人道生活，尋找殘酷真相。《白》片改編自真人真事，其中推赤身露體長者到戶外洗澡，以及院長涉嫌性侵智障女院友、智障少年墮樓，分別來自現實中劍橋護老院及康橋之家的不同報道，其中又以後者惡名昭彰，而且電影也一如現實，院長性侵智障女院友最終撤控。

近年新一代導演好像跟傳統賣座港片類型像警匪、功夫動作等切割，反而多拍關懷弱勢的小品。如果去年《窄路微塵》溫柔的提醒觀衆，縱然世界很壞，但不代表自己順理成章可作惡；《正義迴廊》透過一場殺親兇案反思普通法下的法治精神。《白日之下》則以新聞行業的視角，重提殘疾院舍的殘酷陰暗面。

不算煽情 「金句」可免

片中院長章劍華（林保怡飾）最後未能繩之於法，但「彩橋之家」遭釘牌，院友被迫遷出，揭露事件的調查記者曉琪，反遭院友家屬當街譴責她害人不淺；倒是她放蛇所利用的「爺爺」院友通伯（姜大衛飾）安慰她，「唔好為做啱一件事而內疚」。曉琪最後在車廂邊開車邊痛哭，到底因為「內疚」，還是不甘心「種善因開惡果」？以記者為主角的電影歷來不少，為無冕皇帝加上光環的也非少數，此片在說教與煽情之間算克制，雖然有些「金句」還是可免則免，譬如演曉琪上司的朱栢謙質問她，「你以為可以改變世界？你只是個記者！」又或者「可能真係無人在乎，可能試咗一千次都沒用，但話唔定呢次可以改變」，類似對白說出來很突兀，也不無說教意味。以拿過奧斯卡最佳電影的《焦點追擊》為例，同樣講述一家報社的偵查組工作，卻是從外調來的新執行總編最先對神父性侵事件感到興趣，然後委派偵查組調查，片中沒有所謂金句，反而是幾個土生土長的記者，調查過程中反思宗教信仰，還有身處熟悉環境中的記者盲點。

《白日之下》想說的很多，片中告訴你有代表第四權的新聞界，有代表政府的社署，有訴諸法律的司法等衆多制度，但「老了就是包袱」、受虐少年墮樓、被性侵女孩只能回家，害人者逍遙法外，受害者卻什麽也做不了，各條線蜻蜓點水，獨剩無奈與戚戚然。演員優秀救了不少場口，演做事拼搏的曉琪，余香凝沒有重複《逆流大叔》硬朗的Dorothy。最有火花其實是跟鮑起靜母女爭執的對手戲，演活了母女之間的怨恨與口硬心軟。梁雍婷演智障女院友小鈴，很容易會誇張，但她恰到好處，節奏與情緒掌握準確，尤其是被性侵後回到家裏及跟治療師見面的兩幕戲。她外形不算漂亮，但每次演出不論戲分多寡，總找緊發揮機會，由《緣路山旮旯》演居住大澳愛主導男友的Mena，到《流水落花》演連生3個，捨棄女兒的母親，均有突出表現。

林保怡拍劇多年，以為最「行貨」，或許最被低估。他演身有殘疾的院長，慈眉善目，拿雪糕笑眯眯的送小鈴與明仔（周漢寧飾）等院友，關起門才是不能見光的邪惡行為，比拿釘書機釘明仔的芳姐（寶珮如飾）更可恨。林保怡為此角設計的一套肢體語言，刻意沒起伏的平靜語氣、蹣跚步伐，豐富了角色層次；事實上他跟梁雍婷和余香凝，獲金馬獎青睞，分別提名最佳男女配角和女主角，實至名歸。其實老戲骨如胡楓與姜大衛，還有演院友的陳湛文，扮主控官的朱栢康，戲分不多，卻同樣搶鏡，若跟美國演員公會（SAG）一樣有整體演出獎，《白日之下》當有提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