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2年10月31日星期三
強積金只是基金公司的搖錢樹
香港的強積金計劃,原意是為香港儲蓄退休的資金,可是計劃千瘡百孔,強迫儲蓄令人不滿,計劃的行政費過高,投資計劃不夠靈活和透明,數年下來,港人打工仔的強積金被大量朁食,數以十億的金錢流到基金公司的手中,令港人非常不滿,政府對此好像束手無策。
最近的強積金半自由行,又一次把強積金的問題帶到香港社會的討論中,大部份膽小的港人如夢初醒,原來自己的薪金被基金佬吞食,退休保障形同虛設,除了行政費過高之外,投資計劃大部份都是賠錢,打仔工要轉計劃也要經過僱主同意極為艱辛,強積金就等同搶劫,打工仔無力反抗。
強積金是政府用公權力立法強迫的,可是負責執行的機購卻是私人公司,政府去除了自身責任,任用基金公司疏忽職守,只收取打工仔的強積金卻不嚴格監視強積金的投資,結果強積金公司請客打工仔付鈔,令人不滿。所謂的MPF半自由行只是容許僱員把自身的供款的強積金自由轉移,但只是一年一次,這樣對改善強積金制度沒有太大幫助。政府要強迫儲蓄,同時把強迫儲蓄等同強迫投資用以作為退休之用,這套理理其實有多大的合理性呢,特區政府為何要偏幫基金公司的生存呢?
強積金(MPF)明起推半自由行,逾200萬打工仔合共2,500多億元強積金供款可「自由轉會」,為爭奪此龐大市場,過去3個月有逾2,400名保險及銀行從業員註冊成為強積金中介人。由於估計涉及中介人的投訴會大升,金管局、保監處及證監會將以突擊檢查方式監察轄下中介人有否違規銷售,並會「放蛇」阻嚇,嚴重違規者可被釘牌。
2012年10月29日星期一
港人反對把北方橫衝直撞的發展觀帶到香港
港鐵要發展鐵路,這間不顧一切年年加價的公司,對社會民生忽視,在九七年前,英國殖民地政府尚有尊重文化的傳統,發現古蹟,政府致少也會停一停調查一下才繼續工程。
九七年後,受到北方不良的風氣影響,發展就是硬道理,甚麼環境保護、歷史文化通通也要讓路給發展。事實上,假如為了新發現古蹟而暫停工程,港鐵會延遲進度,也會損失大量金錢。發了發展鐵路,於是隱瞞不佈,拒不停工。而這個特區政府也是不知所謂,歷史文化是屬於全體香港市民,也是公眾利益一部份,為何容許港鐵繼續工程。政府所講的過程,所講的專家判斷,完全不清不楚。他們是在傳媒查詢下才公佈事件,神秘的後果是公眾更為懷疑政府的陰謀。
國教、龍尾、東北發展等事件中,政府的認受性極度低下,港人極度不滿特區政府,有人把九七年前的旗幟拿出來,一班糞青即時發癲,好像天要倒下來。港人懷念九七年前政府的管治事出有因,從港鐵隱暪發現古蹟一事,見到政府對大財團的縱容,也見到政府對歷史文化的態度,政府的北方橫衝直撞發展觀帶到香港,其實也就港人不滿特區政府的主因,可惜的是特區政府中人又有多少人明白。
港鐵隱瞞金鐘地盤掘出古蹟
【本報訊】港鐵南港島線工程如火如荼,工人在興建轉車站月台的金鐘夏花園地盤全速趕工。本報獲悉,港鐵早前在地盤地底發現百年海堤遺址,由於海堤上有香港開埠初期建造的威靈頓炮台(Wellington Battery),專家恐工程已破壞了極具歷史價值的港英遺蹟,但古物古蹟辦事處縱容港鐵繼續施工,埋沒香港歷史。保育團體指摘港鐵與古蹟辦隱瞞,要求立即停工,讓考古專家深入挖掘考察。記者:譚靜雯
2012年10月28日星期日
放手讓港人自己管治自己才是解決香港問題的唯一方法。
一國兩制港人治港高度自治是中共北京政府向國際承諾,北京政府在九七年後曾經有一段時間是較為守護兩制和自治,可是在經過一段時間後,北京政府不斷干預香港的內部事務,無視一國兩制的精神和原則,香港於是有人要求堅守一國兩制高度自治的承諾,結果是被北京的極左勢力視為港獨。
數年前開始,北京不顧基本法的規定,粗暴干預香港的自治,拒絕普選,香港人已經對自治承諾大打折扣,無限制的自由行,完全開放陸資進入香港,人事上官員和制度都是北京全權控制,動輒使用釋法權,香港的自治所餘無幾。陳雲的城邦論開始帶起了港人要求北京政府切實執行自治制度和精神,港人要求的不是獨立而是一國兩制和基本法中所規定的自治權利。
在一個自由社會,有各式各樣的要求和思想是很正常的,這是香港的特色。有人打出港英旗,不是戀殖而是要對九七年後香港社會的每下愈況,與普世價值觀遠離的不滿,他們不是要求回英國的殖民管治,而是對新不如舊的不滿,香港沒有人想獨立,有的也只是被迫的獨立,香港不可能用大陸的一套管治,香港如果成為大陸的一個普通城市,香港還有存在價值嗎?
當年的達賴喇嘛要求的也是自治也被打成要求獨立,莫非今天的港人要求自治又要被指責為獨立?北京政府的極左政策如果在香港繼續實施,結果只有迫出一個真的獨立了,香港沒有人想獨立,也不要迫香港人搞獨立。今日的城市論壇,我們見到的是一班野蠻人與文明人的討論,其實不是討論,而是文革式批鬥,香港從來都有一班極左人仕,九七年前他們只是社會中的異類,沒有人會當他們是真的,九七後,北京政府把這些野蠻人放到香港的管治階層,這才是港人不滿的根源,放手讓港人自己管治自己才是解決香港問題的唯一方法。
限制非港人買香港樓。
香港的樓價高企,一般香港人都不能在香港置業,這個現象出現了數年時間,其實樓價急升開始時間大約是零九年一零年,初期港人對樓價的不滿不太嚴重,特區政府的回應大約也是市場問題,完全不知道那是當年他們的移民和經濟政策下的結果,也是無限制開放大陸自由行的結果。
當年對內地移民的政策是以計算投資香港物業作為考慮,結果大量內地移民購買香港物業,價格當然上升,雖然後來取消了投資物業的移民內容,但同時期卻在美國的量化寬鬆政策下,香港物業格價慢慢上升,其後卻有深圳的一簽多行,大陸移民發了財,有了錢都選擇在安全的城市投資,香港的開放正好配合他們的投資,香港的物業在零九年開放一簽多行後價格上升速度加快,反勢到了一發不可收拾的地步。
香港政府在零三年樓價大幅下跌下,大力收緊香港的土地產量,香港的供求開始失衡,大量陸資湧港買樓加劇了失衡的情況。特區政府對樓價上升,一直後知後覺,曾蔭權政府最初指那是市場問題,又說豪宅市場和中小型住宅市場是兩個市場,結果卻是豪宅的上升帶動了中小到住宅價格的上升。
香港的樓格上升,香港坊間一直也有指出是因為陸資的湧入和自由行的方便使到大陸大量購買香港樓價上升。到二零一二年,香港社會基本上都有香港樓價上升與香港對大陸的政策有極大關係。梁振英參選時承認樓價與大陸人有關,所以提出港人港地政策。陸資與樓價上升的必然關係,一直被特區政府拒絕承認,也沒有政策針對非港人買樓的措拖。特區政府的鴕鳥政策在梁振英上台後改變,終於提出了輕微的規限非港人買樓的措施,結果是樓市即時冷卻,相信價格會開始向下調,政府當初堅信的樓市與非本地人買樓無關不攻自破。香港的土地非常珍貴,香港人的居住亦應放在土地使用上的首位,為何特區政府好像本土港人愛理不理呢?
2012年10月27日星期六
錯誤的教育令中國人種退化 (廖綺華)
錯誤的教育令中國人種退化
今年七月,內地敢言學者資中筠先生在香港書展主講「人性.文化.制度」。資先生由古至今,由西而中的剖析鞭辟入裏、直言不阿,使人敬佩(網上有講座的視頻和文字記錄)。翌日她接受《南都周刊》的訪問時說:「在中國的所有問題中,教育問題最為嚴峻」,並提出警告:「如果中國的教育再不改變,人種都會退化,這就像土豆(馬鈴薯)要退化一樣。」
資先生的人種退化論對麻木無知的中國人不啻是當頭棒喝,而現實上,中國人的人種已如受病毒入侵的馬鈴薯,繁殖出很多低劣的品種。若果現狀無法改變,中國人種將越來越壞,成為最低等的民族,禍延全球。
晚清列強兵臨城下,只少數中國人如夢初醒。雖有變革圖強,但整體是開始得不情不願,是被動的變革。由清朝滅亡到民國時代,普遍中國人的精神文化都無多大改變。民國時魯迅就尖銳指出中國人的劣根性,以期喚醒國人,改變中國。當時中國社會及中國人的確存在種種的弊病,但是社會、民眾也普遍存有倫理道德、禮義廉恥;民間雖無宗教戒條的規範,但屠狗之輩也懂得「善惡到頭終有報」的簡單道理。只歷經短短五、六十年,今日許多中國人竟變成劣質人種,禍源就是中共專制的統治、愚民的教育。
甚麼是教育?蔡元培先生說:「教育是幫助被教育的人,給他發展自己的能力,完成他的人格,於人類文化上能盡一分子的責任,不是把教育的人,造成一種特別器具給抱有他種目的的人去應用的。」傅斯年先生說教育「是增進人類固有的良知良能,而使他發展與完成的一種工具」。
一個專制的政權,控制人民就由控制思想開始。他們絕不想人民有視野、有獨立思考能力。他們只想人民做順民,容易管治,如此就能任他們為所欲為。他們所施行的絕不能稱為教育,這實在污衊教育真義。他們懷有特別目的,實施的是「反教育」。正如資先生指出「中國現在的教育,從幼稚園開始,傳授的就是完全扼殺人的創造性和想像力的極端功利主義」。
大陸人、香港人、台灣人,同根同源,那為何香港和台灣社會普遍具有文明的質素?香港人、台灣人乃至移居歐美的華僑,道德行為何以異於大陸人?答案就是我們成長於有法治和言論自由的社會,又未有受到中共一套愚民教育的侵害。
雖然香港的教育也有極多改善之處,但未至於學了中共的洗腦教育、謊言教育。但今日魔爪已伸向香港,雖然在醒覺者大聲疾呼之下,政府暫時擱置國民教育科的指引,但有許多香港人還是不知就裏,對中共要極權控制香港是無知無覺;又有許多學者、傳媒人竟然埋沒良知,助紂為虐;又有政府和議會中的奴才合謀,將香港推向社會變質、人種退化的深淵。香港人若不想大陸社會種種劣質政治、劣質文化及劣質人類摧毀我們的家園,大家都要盡一分力量保護香港,保護下一代。
廖綺華
梁振英政府以為可以隻手遮天
梁振英政府又一次與民為敵,繼國民教育後,又一傑作,把大埔龍尾的自然沙灘變為人工沙灘,人工化的後果是把數以百計千計的特殊生物人道毀滅,梁振英政府真的是損害自然。
大尾篤龍尾要建設沙灘,政府一直都以低調和不盡不實的研究去進行咨詢,即使如此,很多人仍然堅持反持興建沙灘。當年政府委任的科研把龍尾列為底生態價值的沙灘,由這樣不科學的環評報告去定調龍尾,結果環評雖通過,但是質疑聲音此起彼落。有心人自行研究的結果是發現更多生物,生態價值比政府的調查更多更詳盡。越揭越多的後果是港人越來越反對興建人工沙灘。政府把大尾篤一帶發展成地產旅遊項目吸引各方來炒賣土地,這樣的銅臭味引起的是更多人反對工沙灘。
在將近興建人工沙灘的時刻,社會大致有共識要停止興建,政府亦放風可以停止工程。結果卻是有政府最高層的關注下工程堅持進行,所謂最高層應該是梁振英了。梁振英以為自己是甚麼東西,他只是六百多人選出來的特首,沒有認受性,他要的堅持建基於甚麼,沒有人知道,是否來自鄉民的利益,又或是附近李首富的觀音旅遊頸目,又或是為配合建設大陸貪官保持一個陽光海灘的豪宅區呢,梁振英的堅持是與港人為敵也與大自然作對。梁振英的決定可能是以為他可以隻手遮天,他忘記了月多前的國教教訓,這個政府重複犯下的錯誤,遲早賠了的是整個政府,可憐的卻是龍尾的海馬海星等珍貴生物,他們的生命要在梁振英的狂妄之下爭扎生存。
大尾篤龍尾要建設沙灘,政府一直都以低調和不盡不實的研究去進行咨詢,即使如此,很多人仍然堅持反持興建沙灘。當年政府委任的科研把龍尾列為底生態價值的沙灘,由這樣不科學的環評報告去定調龍尾,結果環評雖通過,但是質疑聲音此起彼落。有心人自行研究的結果是發現更多生物,生態價值比政府的調查更多更詳盡。越揭越多的後果是港人越來越反對興建人工沙灘。政府把大尾篤一帶發展成地產旅遊項目吸引各方來炒賣土地,這樣的銅臭味引起的是更多人反對工沙灘。
在將近興建人工沙灘的時刻,社會大致有共識要停止興建,政府亦放風可以停止工程。結果卻是有政府最高層的關注下工程堅持進行,所謂最高層應該是梁振英了。梁振英以為自己是甚麼東西,他只是六百多人選出來的特首,沒有認受性,他要的堅持建基於甚麼,沒有人知道,是否來自鄉民的利益,又或是附近李首富的觀音旅遊頸目,又或是為配合建設大陸貪官保持一個陽光海灘的豪宅區呢,梁振英的堅持是與港人為敵也與大自然作對。梁振英的決定可能是以為他可以隻手遮天,他忘記了月多前的國教教訓,這個政府重複犯下的錯誤,遲早賠了的是整個政府,可憐的卻是龍尾的海馬海星等珍貴生物,他們的生命要在梁振英的狂妄之下爭扎生存。
2012年10月24日星期三
龍應台:長春圍城 對三十萬平民的大屠殺 無人曉
龍應台:長春圍城 對三十萬平民的大屠殺 無人曉
——龍應台:長春圍城與蘇軍的「解放」紀念碑 作者:龍應台
長春圍城-對三十萬平民的大屠殺
決定去一趟長春,因為長春藏著一個我不太明白的秘密。
最晚的班機,到達長春噎是五月十三日凌晨一時。即使是深 夜,即使昏暗的街燈照在空曠無人的廣場上,看起來有點遼 闊、冷落,你還是看得出長春與眾不同。寬闊的大道從市中 心四面八方輻射出去,廣場特別多,公園特別大;如果你曾 經走過莫斯科,走過柏林,走過布達佩斯,長春給你的第一 印象就會是,嗯,這個城市有首都的架勢、京城的氣派。
長春的五月,風還帶著點涼意,抱著孩子的母親,把圍巾繞 在孩子脖子上,孩子迎風露出來的小臉,像北方的蘋果。我 站在人民廣場的邊邊,仰頭看著廣場中心那個高聳的碑。
「蘇聯紅軍烈士紀念碑」
二十七米半高的花崗岩石碑伸向天空,頂端,是一架戰鬥機 ,俯視著整個城市。碑的底部中俄文並列,中文寫的是「蘇 軍烈士永垂不朽」,落款是「長春市各界人士」。俄文刻著 二十三個名字,是蘇軍在進攻東北的行動中犧牲的飛行員。 蘇聯紅軍在一九四五年八月九日進軍東北,佔領城市之後最 早動手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在哈爾濱、長春、瀋陽等等城市 的要衝,興建「蘇聯紅軍烈士紀念碑」。
「蘇聯紅軍烈士紀念碑」
一九四五年八月,在接受日本人統治十四年之後,當蘇聯紅 軍以「解放者」的姿態進城,並且在長春和瀋陽中心建起那 些高大的戰機、坦克紀念碑時,長春和瀋陽的人是帶著什麼 樣的心情在那紀念碑上落款,說「長春各界人士」共同紀念 ?事實上,在紀念碑落成、「長春各界人士」在向紅軍致敬 的同時,紅軍正在城裡頭燒殺擄掠。
那一年冬天,二十一歲的台北人許長卿到瀋陽火車站送別朋 友,一轉身就看到了這一幕:
瀋陽車站前一個很大的廣場,和我們現在的(台北)總統府 前面的廣場差不多。我要回去時,看見廣場上有一個婦女, 手牽兩個孩子,背上再背一個,還有一個比較大的,拿一件 草蓆,共五個人。有七、八個蘇聯兵把他們圍起來,不顧眾 目睽睽之下,先將母親強暴,然後再對小孩施暴。那婦女背 上的小孩被解下來,正在嚎啕大哭。
蘇聯兵把他們欺負完後,叫他們躺整列,用機關鎗掃射打死 他們。許長卿所碰見的,很可能是當時在東北的日本婦孺的 遭遇,但是中國人自己,同樣生活在恐懼中。
2010年中俄兩國官員向長春「蘇聯紅軍烈士紀念碑」敬 獻花圈
一九四五年的冬天,于衡也在長春,他看見的是,「凡是蘇 軍所到之處,婦女被強姦,東西被搬走,房屋被放火燒毀」 ,不論是中國還是日本的婦女,都把頭髮剪掉,身穿男裝, 否則不敢上街。所謂「解放者」,其實是一群恐怖的烏合之 眾,但是,人民不敢說,人民還要到廣場上他的紀念碑前, 排隊、脫帽,致敬。
長春圍城,應該從一九四八年四平街被共軍攻下因而切斷了 長春外援的三月十五日算起。到五月二十三日,連小飛機都 無法在長春降落,一直被封鎖到十月十九日。
這個半年中,長春餓死了多少人?
圍城開始時,長春市的市民人口說是有五十萬,但是城裡頭 有無數外地湧進來的難民鄉親,總人數也可能是八十到一百 二十萬。
圍城結束時,共軍的統計說,剩下十七萬人。你說那麼多「 蒸發」的人,怎麼了?
餓死的人數,從十萬到六十五萬,取其中,就是三十萬人, 剛好是南京大屠殺被引用的數字。
我百思不解的是,這麼大規模的戰爭暴力,為什麼長春圍城 不像南京大屠殺一樣,有無數發表的學術報告、廣為流傳的 口述歷史、一年一度的媒體報導、大大小小紀念碑的豎立、 龐大宏偉的紀念館的落成,以及各方政治領袖的不斷獻花、 小學生列隊的敬禮、鎂光燈下的市民默哀或紀念鐘聲的年年 敲響?
為什麼長春這個城市不像列寧格勒一樣,成為國際知名的歷 史城市,不斷地被寫成小說、不斷地被改編為劇本、被好萊 塢拍成電影、被獨立導演拍成紀錄片,在各國的公共頻道上 播映,以至於紐約、莫斯科、墨爾本的小學生都知道長春的 地名和歷史?三十萬人以戰爭之名被活活餓死,為什麼長春 在外,不像列寧格勒那麼有名,在內,不像南京一樣受到重 視?
於是我開始做身邊的「民意調查」,發現,這個活活餓死了 三十萬到六十萬人的長春圍城史,我的台灣朋友們多半沒聽 說過,我的大陸朋友們搖搖頭,說不太清楚。然後,我以為 ,外人不知道,長春人總知道吧;或者,在長春,不管多麼 不顯眼,總有個紀念碑吧?
可是到了長春,只看到「解放」的紀念碑,只看到蘇聯紅軍 的飛機、坦克車紀念碑。
我這才知道,喔,長春人自己都不知道這段歷史了。
這,又是為了什麼?
幫我開車的司機小王,一個三十多歲的長春人,像聽天方夜 譚似地鼓起眼睛聽我說起圍城,禮貌而謹慎地問:「真有這 回事嗎?」然後掩不住地驚訝,「我在這兒生、這兒長,怎 麼從來就沒聽說過?」
但是他突然想起來,「我有個大伯,以前是解放軍,好像聽 他說過當年在東北打國民黨。不過他談往事的時候,我們小 孩子都馬上跑開了,沒人要聽。說不定他知道一點?」
「那你馬上跟大伯通電話吧,」我說,「當年包圍長春的東 北解放軍,很多人其實就是東北的子弟,問問你大伯他有沒 有參與包圍長春?」
在晚餐桌上,小王果真撥了電話,而且一撥就通了。電話筒 里大伯聲音很大,大到我坐在一旁也能聽得清楚。他果真是 東北聯軍的一名士兵,他果真參與了圍城。
「你問他守在哪個卡子上?」
小王問,「大伯你守在哪個卡子上?」
「洪熙街,」大伯用東北口音說,「就是現在的紅旗街,那 兒人死得最多。」
大伯顯然沒想到突然有人對他的過去有了興趣,興奮起來, 在電話里滔滔不絕,一講就是四十分鐘,司機小王一手挾菜 ,一手把聽筒貼在耳朵上。
一百多公里的封鎖線,每五十米就有一個衛士拿槍守著,不 讓難民出關卡。被國軍放出城的大批難民啊,卡在國軍守城 線和共軍的圍城線之間的腰帶地段上,進退不得。屍體橫七 豎八地倒在野地里,一望過去好幾千具。
骨瘦如柴、氣若遊絲的難民,有的抱著嬰兒,爬到衛士面前 跪下,哀求放行。「看那樣子我也哭了,」電話裡頭的大伯 說,「可是我不能抗命放他們走。有一天我奉命到二道河去 找些木板,看到一個空房子,從窗子往裡頭探探,一看不得 了,一家老小大概有十個人,全死了,躺在床上的、趴在地 上的、坐在牆跟的,軟綿綿撲在門檻上的,老老小小,一家 人全餓死在那裡。看得我眼淚直流。」
林彪在五月中旬就成立了圍城指揮所,五月三十日,決定了 封鎖長春的部署:
(一)......堵塞一切大小通道,主陣地上構築工事 ,主力部隊切實控制城外機場。
(二)以遠射程火力,控制城內自由馬路及新皇宮機場。
(三)嚴禁糧食、燃料進敵區。
(四)嚴禁城內百姓出城。
(五)控制適當預備隊,溝通各站聯絡網,以及時擊退和消 滅出擊我分散圍困部隊之敵人。
(六)要使長春成為死城。
共軍激勵士氣的口號是:「不給敵人一粒糧食一根草,把長 春蔣匪軍困死在城裡。」十萬個共軍圍於城外,十萬個國軍 守於城內,近百萬的長春市民困在家中。不願意坐以待斃的 人,就往外走,可是外面的封鎖在線,除了炮火器械和密集 的兵力之外,是深挖的壕溝、綿密的鐵絲網、危險的高壓電 網。
伊通河貫穿長春市區,草木蔥蘢,游魚如梭,是一代又一代 長春人心目中最溫柔的母親河,現在每座橋上守著國民黨的 兵,可出不可入。下了橋,在兩軍對峙的中間,形成一條三 、四公里寬的中空地帶,中空地帶上屍體一望無際。
到了炎熱的七月,城內街上噎有棄屍。眼楮發出血紅的凶光 、瘦骨嶙峋的成群野狗圍過來撕爛了屍體,然後這些野狗再 被飢餓的人吃掉。
於祺元是《長春地方志》的編撰委員,圍城的時候只有十六 歲,每天走路穿過地質宮的一片野地到學校去。野地上長了 很高的雜草。夏天了,他開始聞到氣味。忍不住跟著氣味走 進草堆里,撥開一看,很多屍體,正在腐爛中。有一天,也 是在這片市中心的野地里,遠遠看見有什麼東西在地上動。 走近了,他所看見的,令他此生難忘。
那是被丟棄的赤裸裸的嬰兒,因為飢餓,嬰兒的直腸從肛門 拖拉在體外,一大塊;還沒死,嬰兒像蟲一樣在地上微弱地 蠕動,噎不會哭了。
於祺元出生那年,滿州國建國,父親做了溥儀的大臣,少年 時期過著不知愁苦的生活,圍城的悲慘,在他記憶中因而特 別難以磨滅。
「圍城開始時,大家都還有些存糧,但是誰也沒想到要存那 麼久啊,沒想到要半年,所以原來的存糧很快就吃光了。城 裡的人,殺了貓狗老鼠之後,殺馬來吃。馬吃光了,把柏油 路的瀝青給刨掉,設法種地,八月種下去,也來不及等收成 啊。吃樹皮、吃草,我是吃過酒麴的,造酒用的曲,一塊一 塊就像磚似的。酒麴也沒了,就吃酒糟,干醬似的,紅紅的 。」
「酒糟怎麼吃?」
「你捌糟拿來,用水反覆沖洗,把黏乎乎那些東西都沖洗掉 ,就剩一點干物質,到太陽底曬,晒乾了以後,就像蕎麥皮 似的,然後把它磨碎了,加點水,就這麼吃。」
有一片黃昏的陽光照射進來,使房間突然籠罩在一種暖色里 ,於老先生不管說什麼,都有一個平靜的語調,好像,這世 界,真的看得多了。
我問他,「那麼──人吃人嗎?」
他說,那還用說嗎?
他記得,一個房子里,人都死光了,最後一個上吊自盡。當 時也聽見過人說,老婆婆,把死了的丈夫的腿割下一塊來煮 。
一九四八年九月九日,林彪等人給毛澤東發了一個長春的現 場報告:
飢餓情況愈來愈嚴重,饑民便乘夜或於白晝大批蜂擁而出, 經我趕回後,群集於敵我警戒線之中間地帶,由此餓斃者甚 多,僅城東八里堡一帶,死亡即約兩千。不讓饑民出城,噎 出來者要堵回去,這對饑民對部隊戰士,都是很費解的。饑 民們對我會表不滿,怨言特多。說,「八路見死不救。」他 們成群跪在我哨兵面前央求放行,有的將嬰兒小孩丟了就跑 ,有的持繩在我崗哨前上吊。
在這場戰役「偉大勝利」的敘述中,長春圍城的慘烈死難, 完全不被提及。「勝利」走進新中國的歷史教科書,代代傳 授,被稱為「兵不血刃」的「光榮解放」。
來源:《大江大海一九四九》
——龍應台:長春圍城與蘇軍的「解放」紀念碑 作者:龍應台
長春圍城-對三十萬平民的大屠殺
決定去一趟長春,因為長春藏著一個我不太明白的秘密。
最晚的班機,到達長春噎是五月十三日凌晨一時。即使是深
長春的五月,風還帶著點涼意,抱著孩子的母親,把圍巾繞
「蘇聯紅軍烈士紀念碑」
二十七米半高的花崗岩石碑伸向天空,頂端,是一架戰鬥機
「蘇聯紅軍烈士紀念碑」
一九四五年八月,在接受日本人統治十四年之後,當蘇聯紅
那一年冬天,二十一歲的台北人許長卿到瀋陽火車站送別朋
瀋陽車站前一個很大的廣場,和我們現在的(台北)總統府
蘇聯兵把他們欺負完後,叫他們躺整列,用機關鎗掃射打死
2010年中俄兩國官員向長春「蘇聯紅軍烈士紀念碑」敬
一九四五年的冬天,于衡也在長春,他看見的是,「凡是蘇
長春圍城,應該從一九四八年四平街被共軍攻下因而切斷了
這個半年中,長春餓死了多少人?
圍城開始時,長春市的市民人口說是有五十萬,但是城裡頭
圍城結束時,共軍的統計說,剩下十七萬人。你說那麼多「
餓死的人數,從十萬到六十五萬,取其中,就是三十萬人,
我百思不解的是,這麼大規模的戰爭暴力,為什麼長春圍城
為什麼長春這個城市不像列寧格勒一樣,成為國際知名的歷
於是我開始做身邊的「民意調查」,發現,這個活活餓死了
可是到了長春,只看到「解放」的紀念碑,只看到蘇聯紅軍
我這才知道,喔,長春人自己都不知道這段歷史了。
這,又是為了什麼?
幫我開車的司機小王,一個三十多歲的長春人,像聽天方夜
但是他突然想起來,「我有個大伯,以前是解放軍,好像聽
「那你馬上跟大伯通電話吧,」我說,「當年包圍長春的東
在晚餐桌上,小王果真撥了電話,而且一撥就通了。電話筒
「你問他守在哪個卡子上?」
小王問,「大伯你守在哪個卡子上?」
「洪熙街,」大伯用東北口音說,「就是現在的紅旗街,那
大伯顯然沒想到突然有人對他的過去有了興趣,興奮起來,
一百多公里的封鎖線,每五十米就有一個衛士拿槍守著,不
骨瘦如柴、氣若遊絲的難民,有的抱著嬰兒,爬到衛士面前
林彪在五月中旬就成立了圍城指揮所,五月三十日,決定了
(一)......堵塞一切大小通道,主陣地上構築工事
(二)以遠射程火力,控制城內自由馬路及新皇宮機場。
(三)嚴禁糧食、燃料進敵區。
(四)嚴禁城內百姓出城。
(五)控制適當預備隊,溝通各站聯絡網,以及時擊退和消
(六)要使長春成為死城。
共軍激勵士氣的口號是:「不給敵人一粒糧食一根草,把長
伊通河貫穿長春市區,草木蔥蘢,游魚如梭,是一代又一代
到了炎熱的七月,城內街上噎有棄屍。眼楮發出血紅的凶光
於祺元是《長春地方志》的編撰委員,圍城的時候只有十六
那是被丟棄的赤裸裸的嬰兒,因為飢餓,嬰兒的直腸從肛門
於祺元出生那年,滿州國建國,父親做了溥儀的大臣,少年
「圍城開始時,大家都還有些存糧,但是誰也沒想到要存那
「酒糟怎麼吃?」
「你捌糟拿來,用水反覆沖洗,把黏乎乎那些東西都沖洗掉
有一片黃昏的陽光照射進來,使房間突然籠罩在一種暖色里
我問他,「那麼──人吃人嗎?」
他說,那還用說嗎?
他記得,一個房子里,人都死光了,最後一個上吊自盡。當
一九四八年九月九日,林彪等人給毛澤東發了一個長春的現
飢餓情況愈來愈嚴重,饑民便乘夜或於白晝大批蜂擁而出,
在這場戰役「偉大勝利」的敘述中,長春圍城的慘烈死難,
來源:《大江大海一九四九》